第22章_春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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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玉娇龙没有应声,也没有回过头来。她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只隐隐感到她的双肩在微微地颤抖。

  罗小虎又跨前一步,说道:“我一直在到处寻你,踏遍西疆也无音迹,别人都说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相信,要真有了这样的确息,我也会到泉下去找你的。”

  玉娇龙蓦然转过身来,只启了启嘴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包满两眼的泪水竟一下夺眶而出,顺着两腮直滚下来。她带泪凝视着罗小虎,过了许久,才低低说出一句:“你一向可好?”

  罗小虎将双臂一举:“你看,我这不是还和过去一样!”他随即又跨前一步,伸出双手正要向玉娇龙肩臂抚去,玉娇龙却迅即轻轻向后一闪,同时瞬了瞬雪瓶,说道:“雪瓶也刚回山,真没想到你就随后来了。”

  罗小虎回头看了看雪瓶,满得意地说道:“是个好样儿的!她已经可以横行西疆,使那些伯克、巴依闻风丧胆了。”他停了停,又充满自豪地说道:“你养了个好女儿!”

  玉娇龙犹含愧疚地说道:“前番在塔城她真不该做出那样的蠢事来!……”

  罗小虎不等玉娇龙说完,忙截住她的话,说道:“已经过去了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她当时没射我咽喉就已是手下留情的了。”他说完后,不由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玉娇龙也不禁笑了。只是在她那浅浅的一笑中,却仍包含着一缕苦涩的意味。她抚爱地看了看雪瓶,说道:“她已经长大成人,懂事了,决不会再干出那样的蠢事来了!”

  玉娇龙话音刚落,不料罗小虎却蓦然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直笑得他仰面朝天,合上双眼,竟至笑得滚出了两颗大大的泪珠。

  玉娇龙不禁诧异万分,忙用探询的目光向春雪瓶望去。春雪瓶羞惭满面,低下头去,嗫嚅地说道:“这番在山下,我偏偏又闹出蠢事来了!我……我又射了罗大伯一箭。”

  玉娇龙吃了一惊:“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雪瓶这才将她如何失马,如何寻马,以及如何在睡梦中把疾驰而来的罗小虎误认为是盗马贼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最后,她眼里噙满泪水,满怀罪疚地说道:“我这番实是粗心造成的罪过,确非有意!”

  玉娇龙听后,只从心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呤,也不再去责怪春雪瓶什么了,便上前走到罗小虎身边,伸手抚着他的膀臂,充满疼怜地说道:“伤势如何?还疼吗?”

  罗小虎:“离心口、喉咙都远着哩,这点伤并算不了什么,不碍事。”

  玉娇龙恰似喃喃自语般地说道:“雪瓶平时作事也极精细,这番怎竟粗心如此!这是冤孽,还是天意?!”

  罗小虎凝视着这突然间神情竟变得迷惘起来的玉娇龙,说道:

  “甚么冤孽、天意!这事也不能全怪这丫头,谁叫我那天偏偏穿上一身官兵的衣服,她是误把我当成官兵了。”

  玉娇龙突然一怔,回头望着春雪瓶,说道:“你要射的却原是官兵?!”她的语气里隐隐含有惊诧的斥责之意。

  春雪瓶:“不,我要射的只是盗马贼。我原以为那大红马是被官兵盗走的。”

  玉娇龙只“啊”了声便默然不语了。

  罗小虎:“结果是盗马的不是官兵,雪瓶射的也不是官兵,箭还是落到我的身上来了。”

  玉娇龙嘴边浮起一丝苦笑,说道:“一误竟再误,这只能说是天意了。”

  罗小虎:“前番在塔城那一箭,把我射到官兵手里去了,说误,那倒真算是一误,因她射的是马贼,这哪能说是天意!说心里话,我确曾为那一箭伤过心。今番这一箭,却把我射到你身边来了,说误却也不算误,因她射的是官兵。虽然中箭的仍是我,可我,心里却高兴。要说是天意,我看这番倒兴许是天意了。”他说完这番话后:紧紧盯着玉娇龙,眼里又闪起了那种略带嘲讽的神情。

  玉娇龙低下头去,默默地注视着他悬挂在腰间的那柄短刀。过了会,才说,:“听说你这些年来一直在乌伦古湖一带,经常和外界来犯的部落交战,真是这样吗?”

  罗小虎点了点头。

  玉娇龙仰起头来,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说道:“这正是御敌报国的忠义行为!你一定会获得朝廷嘉奖的。”她停了停,不禁又怅然若失地说道:“只是不知那些当道的边将和疆吏能如实奏闻朝廷不?”

  罗小虎:“休要再提起那些官儿们了!他们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多是一些连狗都不如的衣冠禽兽!但求他们不栽赃嫁祸于我就算万幸了,还能望他们去如实奏闻朝廷!况我和弟兄们抗击犯界入侵的贼寇,原是为了捍卫百姓,非为讨得朝廷的封赏!”

  玉娇龙默然片刻,说道:“要是我父亲仍坐镇西疆.,事情当不至如此了。”

  罗小虎抬起头来,放眼向四周的群山望去,不再吭声了。

  静静站在一旁的春雪瓶,听母亲说出“要是我父亲仍坐镇两疆”这句话来时,心里不由一怔,蓦然间,她积聚的心的团团疑云迷雾,忽又涌上心来。心想:母亲话里用了个“镇”字,不消说,自己的外公当然是个官儿了。那么,外公究竟是谁?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官儿呢?春雪瓶一心想趁此探出个究竟来,她只仍静静地站在那儿,连眼睛也不向母亲瞟去,希望还能从母亲口里听出点什么,不料母亲却不再说下去了。峰顶上又是一片难耐的寂静。过了一会儿,罗小虎才又回过头来,默默地把玉娇龙注视了会,他眼里略带嘲讽的神情渐渐消失了,重新闪现出来的却是一种深沉的怜爱。他向玉娇龙身旁跨近一步,几乎是耳语般地柔声说道,我只身冒死来天山寻你,是难舍你我过去的那段恩情。二十年来,我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去。自你悄然离开艾比湖后,我一直在到处寻你,八年来,这南疆北疆,哪里没有留下我罗小虎的足迹!可你却藏到这连狼都不到的冰窟里来了!我就不信你真能割得断你和我过去的那段恩爱,忘得掉我们之间的那种情义!”

  玉娇龙默默地听着,一声不吭,只紧咬嘴唇,不时瞟过眼去看看雪瓶,悲痛中显得有些心慌意乱,又带有些儿羞涩不安。罗小虎似已察觉出了玉娇龙心里的不安和顾忌,回头看了看春雪瓶,又说道:“幸好你还有雪瓶这孩子在你身边,要不,我真不知你这日子怎样过啊!”

  玉娇龙轻轻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早已包满眼眶的泪水,随着叹息声进了出来,又顺着两腮连珠般地滚到地上。

  罗小虎探手人怀,取出一个小小的、用线绳挂在脖子上的布囊,举到玉娇龙的面前,说:“这是你赠给我的青丝,二十年来我一直把它揣在怀里,从未离身。我每一抚弄着它,就想起了当年我和你在一起时的那些情景……”

  “别说了,小虎!”玉娇龙低低地发出一声带泣的央求,不时满含羞涩地向雪瓶瞬去一眼。

  罗小虎停住话头,也跟着回过头来向春雪瓶瞅去,正好碰上春雪瓶向他投来的一道似笑非笑而又略带探询的目光。罗小虎望着她,竟像孩子般难为情地笑了,笑得那样天真和坦率,他那一张恰似紫铜色一般的面孔,也因涨红而更加闪起亮光。

  春雪瓶这才蓦然明白过来,感觉到自己已不宜再留在这峰顶上了。她向罗小虎眨了眨眼,随即转过身来迎着玉娇龙娇声说道:

  “母亲,我先回屋烧饭去了,你和罗大伯就在峰上多聊会儿。”她话音刚落,也不等母亲开口,便抽身像一阵风似的向峰后雪坡跑去。

  她刚跑下峰顶,便隐隐听到峰顶上传来她母亲一声深沉的呼唤:“啊,小虎……”接着便是一阵阵发自肺腑的啜泣之声。母亲那一声呼唤虽然很短很轻,那一阵阵啜泣也很压抑,但春雪瓶的心却被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全身也不禁微微战栗起来,她好像这才真正窥视到了母亲那隐藏在心里的悲痛,她自己也好像这才初次领尝到了悲痛究竟是怎样一种滋味。春雪瓶不由打从心里呼出一声:“啊,我可怜的母亲!”眼里也随即噙满了泪水。’

  春雪瓶心事重重地回到木屋,只感到适才峰顶上所发生的一切真如一场梦境,她好像刚从梦境中走了出来,但脑子里仍然是一团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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