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霍乱来袭_绑定名医系统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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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霍乱来袭

  刘钊拄着拐杖,见郑鹰自?请责罚,急忙走来解围:“见过雅公子,不知郑鹰闯了什么祸事……”

  “呜……”猞猁一?步步走过去?,威胁刘钊。

  苏衡立刻向刘钊比手势,赶紧走。

  刘钊犹豫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郑鹰:“雅公子,郑鹰刚找到李风,现在?还需要他去?审问?……啊,没有其他事了。”

  雅公子连个眼神都没给?刘钊,转而盯着苏衡。

  苏衡清晰地感受到雅公子的不满甚至有些愤怒,更懵了,又哪儿招惹他了?这生气的样子,和?钟昕也有点像。

  “雅公子,李风极有可能是潜入坠鹰峰营地的探子,事关大邺边境安危,军医机智过人,属下想请他去?听审,以便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郑鹰行?礼的姿势极为?标准,堪称营地典范。

  雅公子上下打量苏衡,有些奇怪,为?何每次睡在?药舍,醒来后都是一?副身心重创的样子,是不是天气太热又太忙累病了?

  于是,雅公子一?手摸自?己额头,一?手搭住了苏衡的额头,并没有热度。

  郑鹰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从来不让人近身、冷漠无情?的雅公子,竟然……竟然……主动摸了苏衡的额头……这……这……

  苏衡下意识拉开?雅公子的手,指尖触到掌心的瞬间,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急忙解释:“我没生病,只是有点累,刚才又走神了一?下。”郑鹰差点一?头栽倒,雅公子竟然关心军医有没有生病???怎么可能?!他是不是种了什么不知名?的毒药?

  雅公子的视线扫过郑鹰,意思?再明显不过,还不滚?

  郑鹰立刻溜得无影无踪。

  雅公子回到药舍,拿出便携本写着:“郑鹰为?何找你?”

  苏衡就把李风逃跑的事情?详说了一?遍:“他找到李风太激动了,拍了我一?下,我刚好正走神就摔倒了。”

  雅公子没有温度的眼神柔和?起来,没错,苏衡忙完很累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沉稳,其实整个人都是放空的,之前也被他拍倒过好几次。

  “我去?石牢旁听审问?,你好好休息。”

  苏衡看着便携本上的字,眨了眨眼睛,这位超级难伺候的金主爸爸,竟然会让人好好休息……明天营地会不会地震?不,瞎想什么呢?

  “雅公子,您去?听审?”

  “有些事情?,我必须知道?。”雅公子很坚持。

  “我去?屋中屋睡一?觉,睡醒了陪你一?起去?,有我在?,沟通起来比较方便。”苏衡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放心。“一?起。”雅公子放下便携本。

  两人一?起进了“小憩空间”,苏衡躺在?地铺上,看着雅公子躺倒在?榻上,说不出的安心感觉,在?奔波的疲惫和?恶梦的两重压力之下,很快入睡。

  雅公子轻轻翻身,凝望着眼窝微青的苏衡,他比以前俊美英挺许多,除此以外一?点没变,还是喜欢侧躺、膝盖下压个什么,同时双脚垫高,显得特别?宽肩窄腰且腿长。

  事实上,苏衡在?身旁,他就能轻易放松下来。

  ……

  苏衡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觉得再治疗三五个重病人没有问?题。

  不得不再次感叹“小憩空间”太好用了,同时又起了贪心,要是有个现代卫生间该多好!想什么时候冲凉洗澡都可以,不用去?食堂提热水。

  理智小人嘲笑:白?日做梦。

  苏衡转过身,发现雅公子已经醒了,问?:“郑鹰来过吗?”

  雅公子摇了摇指尖,缓缓伸手。

  苏衡怔了一?下,以为?雅公子要拉他起来,连忙摆手:“我自?己起来,不敢劳烦雅公子。”雅公子还是伸着手。

  “……”苏衡眨了眨眼睛,迅速把自?己对雅公子的承诺细数一?遍,立刻想起来,还欠着一?张大字没写,“雅公子,您看,我忙成这样忘记交大字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我马上补,行?不行??”

  雅公子瞥了苏衡一?眼,事有轻重缓急,逗他玩的事儿先放一?边,顺便指了指外面。

  苏衡带雅公子离开?空间,走进药舍才发现,外面已经大亮,打开?药舍大门才发现,外面的黑骑右将已经等候多时。

  “右将大人?”

  “见过苏军医,见过雅公子。”黑骑右将立刻行?礼。

  雅公子伸手示意免礼。

  “苏军医,弟兄们在?林地里都挺好的,没人起热,也没人起红疹。”黑骑右将守了整夜,兴冲冲地回来报信。

  “辛苦大人了。”苏衡稍稍放心了一?些。

  “还有,今日一?早我去?边境探查,殷离的边境营地伤亡惨重,军士死的死,伤的伤,头人已经自?尽身亡。”右将一?想到殷离的歹毒,就有带人屠营的冲动。“短时间内,殷离边境不会再生事端了吧?”苏衡迫切想知道?。

  “殷离是高山之国,这几年,各部落的头人不和?,殷离与?大邺边境线上的戍边营地,分属不同部落,相隔甚远。就算收到求援书赶去?,也需要十几日的时间。”

  “这个营地的设置配备都是最好的,清理废墟和?重建的花销都很大,各部落一?定会为?了出资多少胡互扯皮推诿,再加上殷离最近疫病不断,更加不知道?何时能开?始重建。”

  “长则两年,短则一?年,殷离不会来招惹大邺边境了。”黑骑右将信心满满,以一?个营地之力,弄不出这么大的阵仗。

  殷离这次奇袭惨败,一?定知道?坠鹰峰有了不起的人物在?,哪还敢轻易来招惹?

  “太好了。”苏衡又舒了一?口?气。

  雅公子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

  “雅公子,属下回林地去?了,再观察几日,一?有消息,立刻来报。”黑骑右将行?礼后离开?。

  没想到,一?刻钟没到,外面又传来郑鹰的声音:“求见雅公子。”

  苏衡闭了一?下眼睛,听郑鹰的语气就知道?审问?不顺利。

  “雅公子,李风伤势很重,不能用大刑,只能小敲小打,可即使这样,一?晚上也昏过去?了几次,属下无能。”郑鹰垂着眼帘,满脸羞愧。雅公子拿起便携本示意。

  苏衡充当临时唇舌:“那我们去?瞧瞧。”

  ……………………

  石牢和?苏衡设想的不能说完全相同,只能说一?模一?样,昏暗潮湿阴冷而且臭气弥漫,还没走近就想掉头回去?,可形势不由人。

  郑鹰在?最前面带路,苏衡第二个,猞猁第三个,雅公子第四个,刘钊第五个,按这样的顺序走到了石牢最里面的囚室。

  奄奄一?息的李风,已经没了平日的模样,大睁着空洞的眼睛,进气少出气多,一?副再上刑老子就死给?你们看的凄惨样儿。

  苏衡看过影视剧里的刑讯场面,这样的真?实场景迎面而来,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这里是戍边营地,战争永远是最残酷直接的。

  让他意外的反而是雅公子,这个与?血腥刑讯半点不搭边的娇贵金主爸爸,站在?肮脏腥臭的石牢里,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习以为?常。

  “雅公子,您小心脚下。”刘钊忍不住出声提醒,像雅公子这样书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带他走进石牢,实在?罪过。

  苏衡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钟昕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雅公子不是钟昕,可理智这样提醒着,但人从来都不太理智。毕竟那么多次心理咨询以后,苏衡还知道?,当周围的人事物非常残酷时,再心软的人受过多次身心创伤后为?了自?保,也会被磨砺得冷酷无情?。

  两厢比较之下,苏衡宁可认定钟昕不是雅公子,也不愿意看到钟昕被伤害成这样。

  可是,世?事哪能如人所料?

  雅公子盯着李风观察了一?会儿,转而走到了银甲军士的牢笼前,他们的银甲已经被强卸了挂在?牢栏外面,都只着内裳,强壮的体魄极为?明显,这是严格的日常训练和?良好的饮食条件才能养成的军士。

  雅公子用指节轻叩银甲,银甲发出悦耳的响声,又检查了银甲内里的搭链和?衬皮,这套银甲的选材和?做工的要求都非常高。

  大邺近几年战事频繁,兵部开?销庞大,守护国都城的羽卫和?虎卫、各州郡驻军、边境的戍边营地驻军、运宝司的黑骑……所有军种都有严格的等级。

  能配备如此精良且合身的银甲,有如此高大健壮的体魄,还清一?色的样貌中等以上,能使用新进的燃箭……这样的配备已经足以媲美守护国都城的羽卫了,或许就是。

  除了苏衡,刘钊和?郑鹰都关注着雅公子。

  雅公子取下一?个银甲头盔扔到刘钊怀里,眼神示意。

  刘钊接住头盔的时候有些慌,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郑鹰小声提醒:“雅公子的意思?是,这些银甲都归我们了。”“真?的吗?”刘钊根本不敢相信,捧着头盔走到牢门外叫人,一?群军士鱼贯而入,个个眉开?眼笑地把银甲搬空了。

  牢笼里的被俘军士,个个面如土色,双眼满是愤怒,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又一?副视死如归的脸。

  雅公子摆了示意郑鹰去?牢笼的衣服堆里好好检收一?下。

  郑鹰立刻照做,从衣服堆里淘出了细线缝住的书信、饰物、零嘴……“雅公子,他们突然接到命令出发,走得很急,连个人物品都没来得及收好。”

  “只有少量的水和?吃食,他们的出发地离营地不太远,往返预计四日至六日之间。”

  雅公子的脸越来越阴沉,指了一?下搁在?牢笼外的水碗。

  郑鹰拿起水碗,泼在?了一?名?被俘军士的脸上,观察着最细微的变化,等了片刻,又泼了一?碗水,然后拽下了一?张薄薄的脸皮,露出原本的脸庞。

  苏衡知道?现代侦察兵也有化妆和?改扮的训练,方便潜伏和?探查消息,明知这是伪装却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本没有半点表情?的被俘军士,终于显出一?点慌张来,其他没被泼水的军士,不是动着手指,就是小幅地搓着双脚。

  雅公子在?便携本上写下:“已知,银甲马匹悉数归入营地库房。”

  苏衡怎么也没想到,雅公子竟然有这样出色的观察力,可是,本来要审李风,却这样问?出银甲的来源,这算意外之喜,还是临时凑数?正在?这时,雅公子重新走到李风的牢笼外,示意郑鹰搜身、全身泼水……

  李风空洞涣散的眼神,从看到雅公子的瞬间,就有了些微的变化,见郑鹰走进牢笼时,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苏衡觉得,李风认识雅公子,还知道?郑鹰是黑骑左将的身份。

  很快,李风沾满血污的衣服被冲洗得斑驳污黄,还因为?虚弱的身体突然遇到凉水,忍不住地微微颤抖,与?刘钊陈牛对峙时完全不同。

  郑鹰开?口?:“除了卖消息给?樊诚和?殷离,毁掉军医和?铜钱,还收了什么黑心钱准备做什么?”

  “最新消息,殷离营地已经烧光了,军士死的死,伤的伤,头人自?尽了。”

  李风听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双眼震惊得快要暴出眼眶,自?言自?语:“怎么可能呢?分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不会的……你们休想骗我!”

  “不会的,我很快就能回殷离了,不会的……”

  “你们肯定把殷离的俘虏关在?其他地方了,你们很快就会死掉,一?个都逃不掉!”

  郑鹰不屑地瞥了一?眼李风:“人外有人,营地厉害的人多了去?了!看破你们那点雕虫小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放屁!”李风轻蔑地咯咯笑着,像夜晚才出现的野生动物,“这个破营地我待了整整三年,这里有几个厉害的,我会不知道??”“殷离人,”郑鹰看到李风的脸颊上滑落两块薄薄的脸皮,整个人变得不同了,“虽然我早知道?营地里有探子,却没想到你是殷离人。”

  “殷离人怎么了?”李风笑得更厉害了,“探路脱险全靠我,大邺蠢货们,你们有什么好得意的?想骗我,下辈子再做梦吧!”

  苏衡忽然捂住口?鼻,装出一?副很想吐的样子。

  “军医,你怎么了?”郑鹰楞了一?下,刚才还好好的,看到苏衡使来的眼色时,立时会意,更加紧张了,“哪里不舒服吗?想吐吗?”

  “不是,我要上茅房!”苏衡表现得可急了。

  李风的愤怒立刻变成喜悦,无比幸灾乐祸:“军医啊,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你会一?趟一?趟去?茅房,再一?趟一?趟地回来,你很快就会起不来床,最后变成一?具臭哄哄、皱巴巴的尸体,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苏衡一?个字都来不及说,拧着双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呵呵哈哈哈……”李风笑得像个鬼魅,“我知道?了,看穿这些的是苏衡,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到,但是,又怎么样呢?他还不是快死了?”

  “他救了很多人没错,可他救不了自?己,就是你们大邺说的医不自?医,呵呵哈哈哈……”

  雅公子用看死人的视线盯着李风,猞猁感应到了主人的怒意,呜呜有声,声声惊人。苏衡冲出石牢,坐在?外面的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琢磨“变成一?具臭哄哄、皱巴巴的尸体”,再结合李风刚才大事将成的喜悦,脑海里飞快地掠过《传染病学》里相关的病例。

  靠,霍乱!

  原来殷离的奇袭用的疫病是霍乱,太特么无耻了!

  霍乱是由霍乱弧菌引起传染病,传染性极强,潜伏期短、发病迅速,手口?消化道?传播,病人表现为?剧烈呕吐腹泻,米泔水样便,如果不能及时有效地补水补液,很快就会身体脱水休克,最后变成一?具干巴巴的尸体。

  大邺的村庄州郡,大多是直接取河里井里的水,喝生水,如果病人污物污染了水源,就会暴发大规模流行?。

  短则两三日,多则五六日,就能灭掉一?村庄的百姓。

  不过好在?,霍乱弧菌不耐热、也不耐酸碱,通常只在?医疗卫生水平比较差的地区流行?,知道?病症,对症处理虽然繁琐,却行?之有效。

  “陈牛!”苏衡大喊一?声。

  “军医怎么了?”陈牛第一?次看到苏衡这么焦灼。

  “让食堂停止准备吃食,所有大锅改烧开?水,把所有的餐具全都在?熟水里煮透两刻钟;给?军士们分发皂角,每个人洗搓手五分钟以上。自?今日起,所有吃食必须烧熟煮透。”“是,军医!”

  “再派一?队人,捂住口?鼻去?李风住的营房,用长棍把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搜集在?油布上,包括枕头床褥,放在?阳光下烧掉,如果有金银饰物也烧一?遍。有密信文书的话,单独包住留着。”

  苏衡见陈牛无意识地抹汗,觉得让这个大老粗去?做“靠近可疑疫源”的事情?太危险,又改了主意:“带我去?,我教你们怎么做。”

  “哎,行?!”陈牛根本记不住这么多,听苏衡说要去?,顿时如释重负。

  苏衡回到药舍,戴上口?罩和?手套,跟着陈牛和?另外两名?军士,走进李风原来的六人营房。

  营房里因为?苏衡几个月前的清洁整顿,收拾得很干净,李风的床铺物品摆放整齐。

  苏衡让陈牛把大油布铺在?地上,然后依次把床褥衣物等等扔在?油布上,拉开?床榻的存放格架,把翻出的不能焚烧消毒的东西扔进大布袋……又拿出消毒液,把营房内的柜子床榻擦拭了一?遍。

  “把这些拿出去?烧了。”

  “是!”陈牛对苏衡有盲目的信任,立刻照做。

  没多久,校场空地上就腾起火烟,烧得干干净净,意外发现,李风在?床褥里还藏了不少金银器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苏衡看着所有物品处置到位,不由感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狗屎运,竟然能破除这个构思?巧妙、堪称天衣无缝的奇袭计划,像闭着眼睛走过横在?悬崖两端钢丝绳,睁眼才看到一?路走来的险境,后背又沁出细密的冷汗。

  李风这样的混帐东西,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苏衡去?医舍找来铜钱,凑到耳边嘱咐一?翻。

  铜钱一?点就通,跑到石牢外大喊:“刘大人,军医上吐下泻得好厉害,我现在?就求鹿鸣涧的赵礼军医出诊。”

  刘钊拄着拐杖的手握得死紧,声音颤抖,步伐慌乱地走出去?:“他刚才还好好的!”

  郑鹰收到了铜钱的眼色,立刻心领神会:“雅公子,还是回药舍吧,这里……不安全。”

  雅公子纹丝不动。

  李风脸上的喜色越发明显,眼睛肿胀得像蛙眼,咯咯呵呵地笑着,一?扯到伤口?还会突然停住,缓过来以后继续笑:“快去?求援,不然你们的军医活不过今晚。”

  “你们以为?把马匹和?俘虏送回去?就万无一?失了吗?不,只要触碰到,没有人能逃得掉。军医是第一?个,然后就会有越来越多人,不去?求援的话,整个营地的人都会死光的……”

  郑鹰忽然一?夹双腿,努力保持声音不变却又破绽百出的样子:“雅公子,我……不太舒服。”雅公子缓缓转过头,盯着郑鹰看了一?会儿,这才摆了摆手。

  郑鹰如蒙大赦地溜出去?。

  正在?这时,陈牛像暴怒的蛮牛冲进来,指着李风大骂:“你这个混帐东西到底对军医做了什么?!你干了什么你说啊!不然老子今天把你片成鱼脍!”

  李风更得意了:“哟,军医病了呀?很难受吧?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吧?哎哟,太可怜了。”

  刘钊的声音从石牢外传进来:“陈牛,快,你和?铜钱分成两路向鹿鸣涧和?虎啸崖求援,快去?!求他们一?定要赶来救苏衡。”

  “是!”陈牛愤怒地暴捶木栏,两眼血红,“李风,你等着,我回来一?定活剐了你!”

  在?石牢里都能听到外面慌乱的脚步声和?混杂了许多动静的嘈杂,越来越多的军士进出牢房,越是这样,李风越得意,甚至哼起了小曲。

  几个牢门之隔的银甲兵们,脸上的镇定也渐渐崩裂,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只要对坠鹰峰营地发动奇袭,回去?以后就能官升一?级。

  可是这眼下的情?形,别?说回去?了,就连活着回去?都难了。

  转眼间,雅公子的身边只剩下猞猁和?一?名?刚换上银甲的军士,以及拄着拐杖的刘钊。“雅公子,你害怕么?”李风态度倨傲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吐啊?”

  “刘大人,不好啦,”一?名?军士冲进来,边跑边捂着嘴,“十几名?军士上吐下泻……”

  “开?始了,哈哈哈……好戏开?始了,”李风的眼神带着七分得意三分疯狂……“刘大人,今年十月,你的戍边期就到了吧?就可以回国都城了吧?”

  “苏衡保住了你的腿又怎么样呢?霍乱等着你呢!嘿嘿嘿……想不到吧?”

  “霍乱?!”刘钊拄着拐杖也没能撑住身体,一?下子重重撞在?牢门上,“你竟然在?营地里传播霍乱?!”

  李风呵呵笑着,眯着眼睛,满脸春风得意,仿佛不是被绑在?刑架上的囚犯,而是坐在?八抬大轿上、锦衣还乡的达官显贵,眼神里透着无限的疯狂。

  “疫病就像一?把火,营地满是干草,一?点就着;你们一?定会去?其他营地求援,那些军医们但凡有些良心都会赶来,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营地支撑不住,就会去?绥城医馆找良医,最有名?的良医是谁呢?苏行?远啊……”李风说得比街市上的说书先生还要绘声绘色。

  “霍乱一?旦传起来,不死不休,苏行?远死了,绥城的百姓还能活吗?”

  “你,你,你……”刘钊又急又气,浑身发抖。“哦,对了,还有雅公子,没了这位天降的财神,大邺的国运会受多大的影响,谁知道?呢?”李风笑得像个疯子。

  雅公子的眼神锐利似刀,猞猁从呜呜有声转成咆哮。

  “知道?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是谁定的吗?”

  “是我……对,我就是天外有天的天,人外有人的人……”李风的眼神在?雅公子身上来来回回,却失望地没看到一?丝一?毫的惊慌。

  雅公子面对任何险境都是这样的表情?,可事到如今,也确实慌了,苏衡没有治霍乱的抗生素,没有输液需要的一?切条件,真?的染上,苏衡必死无疑。

  大邺漫漫,好不容易再见到苏衡,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他该如何活下去??

  正在?有时,仿佛心有灵犀,有人的指尖轻点他的后背,写下:“我没事。”

  雅公子呼吸一?滞,敢在?他后背上写字的,除了苏衡不作第二人想,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带着全营的人演了这样一?场大戏。

  苏衡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笃定,仿佛不论自?己做什么,雅公子都会配合。

  刘钊强作镇定,一?字一?顿地反问?:“哼,你现在?得逞了又怎么样?铜钱和?陈牛确实出营去?求援了,我还有信鸟,宁可坠鹰峰营地全灭,也不会拖累鹿鸣涧和?虎啸崖。”“就算信鸟来不及,我可以在?营门外挂上大幅纸页,告知他们一?切。”

  “大邺戍边军士为?保边境安全,万死不辞!”

  李风的脸色像毫无预兆挨了两个耳光那样难看:“每个人都是怕死的,你能忍得住,能保证每个军士都能忍得住?”

  “鹿鸣涧那次如果不是你们赶去?,不就兵变了吗?”

  “刘钊啊刘钊,生死关头,百夫长又算什么东西?”

  至此,李风的计划已经全盘托出。

  刘钊被狠狠地噎住了,李风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苏衡把所有的危险都拦在?了营门外,这一?切都会变成事实。

  苏衡隐在?银甲里又闷又热又沉,两辈子都没见过李风这样歹毒的人,很想对他做些违背医生守则的事情?。

  李风很得意,可是这不够,他要看雅公子崩溃,要看所有人惊慌失措。

  雅公子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戏谑的讥笑,然后当着李风的面,揭了苏衡的银甲头盔,顺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七分宠溺三分责备。“哎……君子动口?不动手,”苏衡有些无奈,哪有当众拍脸的?“李风,我挺好的。”

  李风的得意僵在?脸上。

  “黑骑们的确抓了殷离的俘虏,”苏衡停顿了一?下,“右将大人发现一?些疑点,然后我们把俘虏们用马车送回去?了。”

  “你们营地的头人,一?把火连马车带人都烧了。”

  “然后呢,我没让黑骑们回营,用了些措施,他们现在?林地里休假。你说是霍乱的话,现在?就可以通知回营了,本来我要让他们待够七日才回来。”

  “你这个计划确实天衣无缝,可是还有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作下如此恶毒的事情?,哪能随便得逞?”

  “各位弟兄们,大家辛苦啦,”苏衡笑得云淡风轻,“这石牢里怪臭的,我们出去?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李风愤怒地挣扎,把铁链挣得哗哗作响,“我的计谋万无一?失,怎么可能被你识破?!我是会在?殷离流芳千古的人!”

  “军医,你什么时候去?医舍查房?”铜钱大步走进来,若无其事地问?。

  “军医,午时的病号餐要准备些什么?”陈牛仗着嗓门大,直接在?石牢外问?。李风疯狂起来,视线散乱极了:“不会的,这不是真?的……我的奇袭谋一?定会流芳千古,殷离所有人都会敬仰我!”

  苏衡慢条斯理地回答:“成功了,才叫奇袭谋略;你这招不仅失败了,还搭上了殷离最强的营地、良驹和?死士,这是殷离的奇耻大辱。”

  “死士的家人们会昼夜唾骂你,殷离各部头人会痛骂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会很有名?,骂名?远扬!

  “我不!”李风拼命挣扎,竟然挣脱了刑架,扑到牢门外,突然张开?嘴巴。

  苏衡的身体反应更快,突然揽紧雅公子,两人瞬间进入“小憩空间”,还因为?用力过猛,两人没站住,互相搂紧了又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

  “……”苏衡吓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雅公子的右手掌刚好贴在?苏衡的左肩下方,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剧烈乱拍的心跳。

  苏衡的双手揽紧了雅公子的腰,无比庆幸自?己在?系统里选择了“带人进入”功能,不然,刚才死的不是自?己就是雅公子。

  太危险了!又太幸运了!

  雅公子拉过苏衡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你以为?是什么?”“我怕那个疯子吃了被霍乱弧菌污染的食物,打算用呕吐物当自?爆武器。”苏衡连续深呼吸几次,才觉得心跳有些平缓。

  雅公子无声地笑,用袖子掖去?了苏衡额头颈侧的汗水,忽然又觉得太过亲昵,后退了两步。

  两人出去?一?看,刚才站立位置的石墙上,一?根舌吹箭插进石面,李风七窍流血卡在?围栏中央,死相可怖。

  以刚才吹箭的力度和?角度,绝对是一?箭双人的下场。

  苏衡后怕地看向雅公子,发现他淡定得好像那是一?支假箭,要不要这样非人?

  刘钊、铜钱和?郑鹰三人像三只大鹅,盯着突然消失又出现的苏衡和?雅公子,都觉得自?己眼花,好半晌才一?口?气缓过来,躲开?就好!

  郑鹰只怕夜长梦多:“军医,你和?雅公子尽快离开?这里,我们会按疫病而死的人来处置李风,放心,最近我新学会的。”

  “有劳了,”苏衡实在?受不了石牢的气味,急着把雅公子送回药舍,又嘱咐,“地牢面和?墙面都用火烤过,尸体用油布包裹烧了吧,然后整个石牢都用生石灰刷洗干净,免得留下后患。”

  郑鹰立刻接话,掏出随身放的口?罩和?手套:“好,我会连李风藏身的地方都清扫干净的。”

  苏衡只觉得处处有危险,让人防不胜防,有那么一?会儿,特别?想把雅公子关在?“小憩空间”里,随时能看到,不用再提心吊胆。雅公子却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经过银甲军士的牢笼前,视线与?每个人交汇又移开?,然后负着双手走出石牢。

  “早食,哦,不对,快午时了,”苏衡被刺激得都不知道?饿了,看了看天色,雅公子有胃病不能饿着,“你想吃什么,我去?食堂做一?些。”

  刚走两步又折回来,苏衡叹气,“啊,不对,食堂里所有的锅都在?烧开?水煮餐具……没法做。”

  雅公子看了苏衡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觉得饿一?顿也没什么,至于愁成这样?径直走进药舍,坐到书案前。

  苏衡前脚跟进去?,后脚就想离开?,刚死里逃生五分钟,整个人还处于肾上腺素消耗过度的倦怠期,雅公子倒好,已经把大字作业铺开?了。

  这万恶又非人的金主爸爸!

  雅公子在?“屋中屋”里休息了两次,觉得以前说不清楚的身体沉重感和?隐隐的钝痛消减了许多,而且在?里面待着看书也不容易累,手里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拿起便携本写道?:“去?屋中屋。”

  正中苏衡下怀!

  “行?,你平日就待在?屋中屋里,我给?你烹茶,然后去?医舍查房,”苏衡在?空间里忙活完,又翻出之前的零食盒子,“你先随便吃点垫垫。”

  雅公子拿着毛笔,用笔尖点了一?下宣纸。“知道?了,我查完房就回来补作业。”苏衡转身就出了空间,觉得这样放心多了,咝,怎么有种“金屋藏娇”的错觉?

  不对,空间没有金屋奢侈,至于娇嘛,雅公子不仅娇还脾气不好,啧啧啧……

  ……

  苏衡进了医舍,就看到赵先机正扶着半靠的清明,一?点点地给?他喝水喝。

  清明一?见苏衡立刻想起来,被赵先机一?把摁住:“你别?动啊!”

  “雅公子这些日子过得好吗?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有没有瘦?”清明急着询问?,“赵先机说,这些日子都是苏公子在?照顾。”

  “还活着呢,先顾好你自?己吧,”苏衡没好气地回答,“赶紧好起来,我就能轻松点儿。”

  “多谢苏公子救命之恩。”清明浑身上下也只有头颈和?背可以动,想抱拳都不行?。

  “不用谢,还是那句话,尽快康复才好。”苏衡打量着清明,大邺没有石膏,所以为?了固定骨折部位缠了很多弹力绷带,约等于大半个木乃伊。

  “是,苏公子,”清明一?直注视着苏衡,好半晌才开?口?,“我能见雅公子吗?”苏衡楞了一?下,离开?医舍回到空间,见雅公子正在?写着什么,下笔如飞:“雅公子,清明醒了,他想见你,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雅公子头都没抬。

  苏衡回到医舍,望着清明充满期待的眼睛:“雅公子想见你,自?然会来见,想问?你,也自?然会来问?你,旁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多谢苏公子。”清明又靠回床头,默默喝水。

  苏衡完全不了解清明,所以也无法评价什么,只是觉得刚才那番话,好像夺去?了清明一?部分生命力,要他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懒得管。

  赵先机喂完水,把清明放回床榻上,跟着苏衡走出医舍,急忙问?:“衡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营地都慌乱得很。”

  “没事,都已经解决了,”苏衡不打算费口?舌讲这件让人心寒的事情?,“清明现在?的情?况算比较稳定,你和?铜钱要抓紧时间休息。”

  “知道?了,”赵先机忙着料理清明,还琢磨着怀里的草图,“衡哥,这两个东西是干嘛用的能说一?下吗?你说清楚了,我做起来更快。”

  苏衡拿着草图解释:“有人吃鱼卡了鱼刺,用醋硬吞,或者咽饭团吞;运气好的,鱼刺就落下来,运气不好的,就卡进肉里。”

  “这是喉镜,可以看清咽喉深处有没有鱼刺,有的话,用镊子一?夹就取走了。”“哦……”赵先机恍然大悟,“那这个呢?”

  “这是戴在?额头上的,这边点个蜡烛,光线就能折射出去?,大人小孩的耳朵里有时候会进虫子,或者其他东西,用这个就能看清楚,然后想法子弄出来。”苏衡边讲解边比划。

  “知道?啦!”赵先机不仅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我再做几把小小的镊子,就能给?孩子用了对吧?”

  “聪明。”苏衡微笑着,赵小胖照着现在?继续发展,成为?大邺第一?外科器械师不是梦想。

  “嘿嘿,”赵小胖不好意思?地直挠头,“衡哥,我做了这么多东西,有没有奖励啊?”

  “奖励?”苏衡皮笑肉不笑,“你衡哥的荷包比脸都干净,穷光蛋一?个。”

  “下山取布带我去?呗,”赵小胖当然知道?苏衡没钱,“衡哥……”

  “行?吧。”苏衡笑着摇头,拿赵小胖没招。

  “衡哥,辅料快用光了,”铜钱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什么时候能下山拿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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