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老乡的故事_法外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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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老乡的故事

  钱宁对三位有远见的人表现得很是重视,听到消息之后,匆匆赶回来亲自接待。

  钱宁是土生土长的安条克人,流民大部分也是土生土长的安条克人,两人如今的地位虽然相差甚远,但是归根结底,大家其实都是被迫离开家乡的流浪人。

  为了避嫌,钱宁在当上了信用社主任之后,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诺曼还有海勒,初来乍到,他不想一开始就在林恩心中留下个喜欢营私结党的印象。

  但是对于这些流民,钱宁却表现得很积极,甚至可以说是在竭尽所能帮助他们。

  农业技术指导队是他组建起来的,检测土地质量、量田、分田也是他亲自带队完成的,为了是让六万流民分到的土地,尽量公平。

  流民吃的救济粮,虽说是政府发放的,但其中大多数都是他通过以前的关系和渠道,从安条克行省买来的,甚至还有一笔卖粮的钱,政府没有给他结清,据说是被奥玛给按下了,说是要等流民春耕结束之后再给他。

  这明显就是不信任他,担心粮食有问题?

  不过钱宁也并没有太在乎,他更愿意相信是这是市长奥玛的个人意愿,而非林恩的示意。

  来买耕地机的三个男人,其中两个比较年轻,看面相不到二十五岁,另一外一个年纪则要大不少,头发斑白,脸上写满了沧桑,看上去能有五十来岁。

  半老的男人站在钱宁的面前,相比起两个年轻人,他显得更加的拘束。

  通过简单的交流,钱宁知道这个有些内向的年长的男人才是第一个提出来买耕地机的人。

  这让钱宁感到很是欣慰,胆量和创新,不应是只属于年轻人的能力,相比起这些毛都长全的小鬼,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的男人不光是老成持重,同样也不缺乏卓越的眼光和胆识,而且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慎重考量。

  有了好感,谈话了范围也就宽了一些,说到了家乡之后,钱宁竟然发现,这个名叫格纳的老哥竟然和他是同乡,两人的老家都在安条克行省的飞鱼郡,两家祖屋的所在地,相距不过七八公里。

  “难怪我觉看着眼熟,我们小时候一定见过。”钱宁拉着格纳的手,神情有些激动。

  他乡遇故知,总是会让人很高兴,即便这个故知,没有那么“知”,但至少同乡总是跑不掉的。

  尤其是人在发达了之后不能衣锦还乡,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更希望能遇到故乡的人,看看自己如今的体面,如果对方过得不好,那么肯定是要关照一些的。

  钱宁十五岁背井离乡,来到行省首府安条克城谋生,浮浮沉沉三十年,积攒下来了一份偌大家业,他本打算再拼搏几年就回老家,把自己的产业和本事用来开发老家,造福家乡父老,然而在他刚开始准备返乡计划的时候,安条克行省的天就变了,费谢尔家族反了,王室要南征,安条克城人心惶惶。

  兜兜转转来到卡利亚斯,能在卡利亚斯遇到同乡,还是这样志同道合”的同乡,这是钱宁来到了卡利亚斯之后第二高兴的事情,第一高兴的事情是林恩让他入仕,主管农村发展方向。

  认过了老乡之后,钱宁邀请格纳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一起在信用社吃午餐。

  吃饭过程中,钱宁向格纳问到了家乡的情况,他十五岁那年,塞纳河涨水,淹了两个郡内的八个镇,他母亲山洪淹没,父亲为了去救掉进水里的耕牛,自己也被冲走了,洪水过后,他给父母立了一座衣冠冢,然后毅然地离开了家乡,此后多年从未返乡,一直也在有意回避家乡的信息。

  “日子不好过。”格纳叹了口气,“大洪水后第五年,又涨了一次水,虽然不如之前那回那么厉害,但是也要了十几条人命,被冲坏的农田房屋就不说了,政府修的堤坝说是能抵挡之前那样规模的洪水,结果在洪峰下来后不到半小时就被冲垮,大水没完没了,我也不想再留在家里种地,也出了门,但是没有你走得远,只去了郡城。”

  “后来如何了?”钱宁殷切地问道,他和格纳的经历有些相似,所以也想要了解他出门的生活。

  “刚开始还好,给一家卖糕点的店当杂工,就是每天搬运面粉,虽然累,但是能学到些手艺,做了一年多后我就辞了职,自己支了一个卖糕饼的摊,早上做好后推出去卖,也不是我手艺好还是运气好,小生意做得很顺利,不到三年我就盘下了一个店铺。”

  “比我那会儿要顺利些。”钱宁听得认真,把手里用得还不是很熟练的筷子都放了一下,专心听老乡讲他的经历。

  “前两年路走得太顺了,没吃过亏,我以为我就是飞鱼郡传说里的飞鱼,要就此跳出河沟飞上天空,结果开店之后,大半年就花光了大部分的积蓄,生意毫无起色,我不相信,又坚持了一年,结果不但赔光了老本,反而钱下了一屁股的债,想回老家种田都走不掉,同行都嗤笑我,我也不想再继续在这个行业待下去,可又没有其实手艺,转了一圈后,最后只能去码头当搬运工,这次我吸取了教训,没有盲目自己单干,一直做了十多年,直到摸清了行业门路,这时候我才准备自己租一座仓库,然而刚把钱花出去,呵呵,军队就来了,他们强行征用了码头上所有仓库,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暂时的,等等仗打完了日子就好了,然而情况越来越糟,后来来了更多的军队,把年轻一些的男人抓去当兵、当苦力,其余人驱逐出城,不许往北走,只能渡过塞纳河后往南边去。”

  后面的事情格纳没有再说,钱宁也没有再问,流民南下,途中死了太多人,想来没有经历者愿意提及那段回忆。

  飞鱼郡的事情,钱宁也知道一些,都是费谢尔家族做的孽,他们想要在塞纳河边构筑防线,就“征用”了整个城市,害怕打起仗来,平民倒向王室,所以除了留下一部分劳工之外,把其他的平民全部驱离,既不给粮食养活平民,也不允许平民去北边“投敌”,这才造成了大量流民南下的悲惨事迹。

  对于格纳所说的飞鱼郡的“飞鱼”传说,钱宁小时候也听长辈说过,说是多年前,每年都有那么几天,塞纳河中的鱼群会冲出水面,高高跃起,而跳得最高的鱼,就能够飞上天空,彻底告别河流,老人还说飞鱼最后会飞到天国,在接受圣光之主点化后,变成巨龙。

  这个荒诞的传说钱宁在六岁后就不再相信,再长大些,越想越不对劲,后来觉得这传说中的“飞鱼”多半就是涨水时被冲出睡眠的鱼类,至于那些飞上天的,想来是被洪峰给推到天上去的,然后统治者为了安抚民心,才编了这个滑稽传说。

  由这个传说中“每年都有那么几天”来看,飞鱼郡的洪灾由来已久,而且从未断绝。

  下午,钱宁亲自带着三人去提车。

  测试过性能之后,格纳和两个年轻人都很满意,坐上这个大家伙的时候,感觉整个人的身份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年轻人让格纳上去试试,格纳连连摇头,“我这么大年纪了,弄不来这个。”

  钱宁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推着格纳上了“猛牛”的驾驶室,然后亲自给他指导这东西怎么开。

  “这个很简单,第一次启动时点火后让它先烧一会,我们现在刚刚启动过,锅炉里还有蒸汽,可以不用等,你看着啊……”

  伴随着蒸汽发动机咵啦啦的响声,“猛牛”型耕地机再次移动。

  “这个是档位,一共三个档,这个驻车,这是……”

  “好吧,我试试。”

  钱宁让开了位置,五十多岁的格纳坐上了驾驶室,当他把手伸向方向盘之前还有有些发抖,反而握住方向盘后瞬间就镇静下来,坚实有力的大手,给人一种稳固的感觉。

  钱宁脸上露出了笑容,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体现了他们这个年纪男人的性格。

  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轻易尝试,不冒进,但是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会客服所有的困难,稳健前进。

  格纳的手很稳,“猛牛”的大号橡胶后轮也走得很稳。

  办理完贷款,签订完买卖合同之后,这台编号1003的大型耕地机就从此归格纳三人所有。

  车头上挂起了大红绸子,钱宁甚至还放了一卷鞭炮以作庆祝。

  虽然来卡利亚斯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这些卡利亚斯的“传统”习俗,钱宁学得很快。

  最后,为了表示对第一个大型耕地机购买者的福利,钱宁还附赠了一份保险,天秤保险公司新推出的,保期一年的机车意外险。

  合作社的农机技术员爬上了猛牛的驾驶室,他会把“猛牛”开到格纳他们的村子里去,然后留在那里对驾驶员进行为期不超过四天的实地操作操作培训。

  “再见。”

  “保重。”

  钱宁和格纳挥手告别。

  这两位年龄加起来差不多一百岁的同乡人,在异乡相聚之后,都更加坚定了自己接下来生活的目标。

  看着挂着红绸带的耕地机远远在轰鸣声中逐渐远去,钱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和以往在生意场上的标志性的笑脸不同,此刻的笑意很浅,因为并不是为了别人看。

  既然家乡回不去了,何不把这里当做家乡?

  一样能够实现自己理想,一样是造福乡民,这又有什么区别。

  伴随着轰轰烈烈的春耕开荒,卡利亚斯的《营商法》和《土地法》也正式颁布,并且自颁布日起开始正式实行。

  三月底四月初,当一台手扶耕地机从那块最后的荒地中推出来后,卡利亚斯今年的大开荒就胜利完成了。

  不但没有超过之前预定的时间,反而提前了两天半,这得益于大型耕地机的出色的效率。

  在开荒期间,合作社一共卖出去了三台大型耕地机。

  这个数量符合钱宁的较好预期。

  一台是最低极限,如果一台都卖不出去,那么不仅仅是合作社面子和信誉的问题,更会导致开荒延期,给流民的生产开一个影响极坏的头,这是绝不能接受的。

  最好的是能卖出五台,这是钱宁预想的最好结果,再多也不好,卡利亚斯今年开荒量就这么大,多了也用不上,反而会让购买者难受。

  卖机器的目的不是赚钱,事实上这也赚不了钱,因为是无息贷款的原因,所以甚至是在贴钱。

  赔本的生意,当然是为了赚吆喝,如果做赔钱生意就哭丧着一副脸,那就过就是又赔钱又赔吆喝,这简直不要太亏。

  所以钱宁都在尽量亲力亲为,把这个项目做好。

  不管是开荒、卖机器、发救济粮、指导生产,还有承诺开荒生产后就拥有土地归属权,这些举动归根结底的目的都是一个——让流民在卡利亚斯安家,让流民把卡利亚斯当作家。

  光安家还不行,还得要有生气。

  六万流民经过了数百公里的流徙,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遭受了一系列的摧残,心性变得麻木,精气神都处于一种萎靡的状态。

  要想让他们回归正常,就得先让他们感受到生活的价值。

  ——创造价值之后的感觉,最能让人喜欢上生活。

  这是林恩说的原话。

  钱宁的一系列举措也都是围绕这个点来进行的。

  开完了荒,生产出来了粮食,还不能感受到喜悦?

  那好,那我先让你背点债,当时后既还清了债务,又有了盈余,生活又有了新的盼头,这差不都就该够了。

  有想法一些的,则愿意去追求更好的生活,这就是卖耕地机的目的。

  吆喝不是他钱宁整天去农村宣传新式农业的好,而是让流民自己用行动去吆喝,情绪是拥有很强感染力的。

  经过了开荒时期的铺垫,后面的播种也就水到渠成地顺利完成了任务,甚至提前了四天完成,大大超过了林恩的预期。

  流民的春耕经行得非常顺利,这是林恩今年上半年最重视,也是最担心的事情,现在,他这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然而钱宁却在这时候病倒了,斜躺在椅子上休息的林恩,听到了这个消息的之后吓得从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老皮特、老邓肯都是这么去的。

  尤其是老邓肯,和钱宁现在状态几乎一致,对工作高度热情,身体超负荷工作,依靠兴奋和意志力保持身体的活力,然而一定倒下,就容易出事。

  为了能让钱宁安心养病,林恩不得不暂时停掉了他的职务,合作社的工作由夏尔暂时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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