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发疯预警……_表姑娘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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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发疯预警……

  一连好几日,顾慕都未再来三藏苑,容温后来缓和了情绪,觉得那夜她的所为有些不妥,她那会儿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整个人情绪不稳,听到他话语里的强势本能的就要反驳他,还吼了他两声。

  不过,这——好似也怪不得她。

  谁让他夜间进她的闺房,还非要去管她。

  容温心中虽是这样想着,可依旧是有些不安。

  她也说不出是为何,想到他那张脸,心里还是有些怕的,许是在宣州城外他就给她留下了阴影,也或许是,她知道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温润清和,他可以为了利益包庇顾谭那种人,也可以为了他的目的公然堂之的在皇宫就命人杀了安国公。

  叶一虽不知道那夜屋里发生了什么,可她就守在外间里,二公子当时出来时,神色间的无奈她还是能看出来的,她也未想到,能在二公子脸上看到那种无可奈何的神色。

  依她家姑娘的性子,把二公子气成这样,倒也不是没可能。

  叶一把顾慕神色间的无奈当作是生了气,在一旁劝着容温:“姑娘,既是二公子这几日都未来别苑,不如姑娘明儿拿份礼去中书令府走一趟?”既是已经得罪了,多少要去挽回些。

  此时,已至亥时,容温正坐在窗边凑着烛光手拿刀片刻弹弓,闻言晃了晃脑袋:“他要逼着我学游水,不去。”

  叶一:……

  默了片刻,容温侧首看叶一,语气中颇有些狐疑:“叶一,你说他——怎得这么闲非要来管我的事?”

  叶一闻言也不知与她家姑娘说些什么,依她看,二公子每日里处理公务就够忙的了,属实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

  可偏偏处处操心她家姑娘的事。

  叶一不禁在心中多疑,却也是没说出口,只温和道:“姑娘近来一直梦魇,您自个瞧瞧您的气色,二公子身为兄长,也是关心姑娘。”

  容温不置可否,毕竟那晚她已撒了气,垂眸继续刻她的弹弓,许是一个恍神,发出‘嘶’的一声,锋利的刀片割破了纤柔食指,鲜红的血珠瞬时流淌。

  叶一急忙上前给捏住,吩咐花一取来小药箱,口中忍不住怪着:“姑娘何必要亲手刻弹弓呢,这一个走神,怕是要削骨了。”叶一轻声责怪着,这皇宫里的吴院使都亲自给姑娘搭了脉开了药,姑娘怎地就连未睡下时,也开始有些精神恍惚了呢。

  容温听着叶一不住的说她,回道:“不会削骨的,刀锋再利,我也没那么大的力气。”

  叶一看着按住的口子还在滴血,皱着眉头:“姑娘就别跟我犟嘴了,等下奴婢就把弹弓给收起来。”

  这边,花一慌乱的将小药箱拿过来,刚要打开,听闻屋外传来男子的说话声,这座别苑里如今只容温和顾书瑶两个人在这里住,并未有男子,且说话的声音不是顾慕。

  侍女走进来回禀道:“表姑娘,三公子来了。”

  顾硕本是在德州处理公务,早些日子容温和老夫人从西京回

  来前一日,他临时受命出行,本想给容温来信再次表明他的心意,又觉在信中实在不妥,就先给大哥顾离来了书信,知晓容温在回京的路上落了水,如今更是夜夜梦魇。

  他今儿忙完后,连赶了几个时辰的马,想要回来见容温一面,大哥的信中并未写明容温此时在何处居住,他先是跑了趟侯府,又赶来了这里。

  容温让顾硕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张风尘仆仆,汗液还未褪去的清朗面孔,如今已是六月底,天气燥热,容温很明显看出了顾硕的着急,她嗓音温和:“三表哥怎突然从德州回来了?”说完,她示意顾硕坐,让叶一给他添了茶水。

  顾硕额间汗液微淌,暗蓝色锦衣领口湿漉漉的,他刚坐下,就看到了容温有意掩在袖口里的手,夏日衣衫单薄,她掩不住,顾硕问道:“表妹的手怎么了?”

  容温随口道:“无事,是叶一大惊小怪的,不过是被针刺了下,非要给包上。”

  顾硕闻言,目光才从她的衣袖处移开,拿起桌上的杯盏用了口茶水润润干涩的嗓子,同容温道:“德州离上京城不远,我下值后快马赶回来的。”

  容温轻‘哦’了声,问他:“三表哥今夜还要再赶回去?”虽是已从顾硕的话语中听了出来,容温还是又问上一遍,她,不希望顾硕真的为了见她而这样奔波。

  可顾硕对她点了头,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递在容温面前:“听大哥说表妹落了水后一直梦魇,我早些年有位友人祖籍便是德州,他无心为官,做的是木匠的活计,我从他那里得来了一块沉香木手镯,表妹可随身携带或许可解梦魇之症。”

  容温垂眸看了眼面前的锦盒,似乎能隐约闻到沉香木的气息,她下意识咬了下唇,对顾硕轻笑:“谢三表哥。”

  百里赠物,又是如此奔波,终是让人心中生出别样的情绪,容温与顾硕闲话了会儿,才想起让叶一去小厨房做了些吃食给顾硕,他一路奔波还未用晚膳,若不是饿的肚子叫了一声,容温也未想起来。

  顾硕有些尴尬,神色却依旧明朗:“还有半月,德州那边的事处理完我就会回来,若想再见表妹就不用如此赶路了。”

  容温陪着他用过晚膳已近子时,她平日里睡下的早,极少有这个时辰还不睡下的,顾硕见她忍着困意,没再多逗留,起身就要离开时,容温微扬下颌望了眼暗沉天幕,担忧道:“三表哥今夜非要赶回去吗?我瞧着今夜无月无星,怕是要落雨。”

  顾硕对她的关心很受用,爽朗的笑了声:“明儿一早我还要随德州知府去处理政务,不能留下,表妹放心,我常夜间出行,就算是落了雨也无碍。”

  他话落,一旁的叶一没忍住轻‘诶’了声,容温侧首看向她,叶一才道:“奴婢瞧着三公子的腿上似是受了伤?”

  容温顺着叶一的目光去瞧,顾硕今儿穿着的是墨色锦衣,只适才动作时,叶一才瞧得见,容温眸中含疑看着顾硕,顾硕只云淡风清的笑了下:“回来的路上有段山路,遇到了狼群,被咬了口,不过表妹放心,我回侯府时已包扎

  过。”

  容温咬着唇瓣,眉头揪着,目光始终在顾慕的腿间看着,片刻后才低声道:“不如,三表哥去与二表哥说一声,今夜就别回去了。”如今三表哥只是在兵部任职,职位至四品,有些事做不得主,若是跟二表哥说一声,在上京城逗留一日应是无碍。

  容温眉目间写满了担忧,顾硕笑着宽慰她,他还未真正的上过战场杀敌,年轻气盛的男子言谈间总是带着些无畏:“狼群都杀得,表妹别忧心。”

  容温只好将他送至门前,顾硕手提缰绳,正要翻身上马,却突然回过身来看着容温,情不自禁的扯住了容温的手。

  容温猝不及防,还未有反应,顾硕已又放开,只低声与她道:“等我回来。”话落,他翻身上马,扯动缰绳,消失在暗夜的阴影中。

  容温乌黑的睫羽闪了又闪,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叶一在一旁唤了她一声,容温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着叶一道:“好困。”

  叶一扶着她,轻声道:“都子时了,姑娘可不是要困了。”待走进屋中,叶一先拉着容温在床边坐下,忧心道:“姑娘的手可疼?”适才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容温就让叶一简单给她包扎了一下,止血散都未洒。

  容温将手伸出递给叶一,叶一刚缠开些纱布就‘哎呀’了声,皱眉道:“姑娘这‘针’扎的可真是厉害,纱布再不扯下,就要被血浸透了。”叶一温声打趣容温。

  容温只笑,将脑袋靠在床边格木处,眼眸微阖,任由叶一给她的手上药。

  待上好了药,容温躺进被褥里,叶一正给她落着床帐,容温却突然没头没尾的问叶一:“你觉得他怎么样?”容温问完叶一,漆黑的眸子望着帐顶,有些怔神。

  叶一落床帐的手顿住,三公子是个明朗温润的男子,又是姑娘的表哥,二夫人待姑娘也是喜欢的,若说三公子如何,在叶一心里,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叶一只轻笑着回容温的话:“三公子如何,姑娘心里是最清楚了。”

  容温困的迷迷糊糊的冲着叶一轻哼了声,女子的娇态尽显:“我不清楚,你常说若我愿意,你就是我的半个母亲,我这会儿想听你的看法。”

  叶一被她这副不讲理的模样惹笑,俯身给她拢了拢被她整乱的青丝,温声道:“我若说了,姑娘当真会听?”

  容温浅浅笑了下:“先说说看嘛。”

  叶一就知道,她给容温放下床帐,劝说着:“夜色深了,姑娘快歇下吧。”

  容温没听到叶一的看法,她本是还在想着顾硕这会儿应是已经出了城门,还想算着他会何时到达德州府,可实在是困到不行,没一会儿就发出了清浅的鼾声。

  ——

  此时,暗沉天幕落下豆大雨珠,敲打在大理寺狱厚实的砖瓦檐上。

  接到上京城里的来信,安排好手边事务急忙赶往上京城的人,却在入了城门后还未来得及回趟侯府看看女儿,就被大理寺中的人带来了这里。

  深夜中的牢狱更显阴寂,一袭墨

  蓝色锦袍的男子长身玉立,神色淡漠的看着被架在刑台上的男人,此处空旷,燃起的火苗映亮顾慕显出冷厉的轮廓,他情绪不露,对于刑台上男子对他的骂语丝毫不在意。

  顾谭被双臂架起捆绑在脏污的木架上,脚腕处的铁链被他不甘的动作带的‘哗啦’乱响,寂静的深夜,显得刺耳,顾谭很是气愤,胸口起伏不定,骂道:“顾观南,你如此过河拆桥,这些年我为你在大江南北做生意,广揽财物,如今战事刚平,你就要如此对我?”

  顾谭前几日收到顾慕给他的去信,让他处理完边疆前线粮草之事后,尽快回京,他本以为此次给前线运送粮草之事他做的漂亮,顾观南要他早些回来,是要把上京城外的几处庄子给他。

  哪成想,他的马车刚一进上京城,就被大理寺的人‘请’来了这里。

  顾谭见他如此骂顾慕,并未有作用,软了语气道:“观南,我是你的小叔叔,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至于如此对我?”顾谭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确定。

  顾慕上前一步,薄润的唇勾出一抹淡笑:“小叔这些年做了什么事,应心知肚明才对。”顾慕指腹在腰间的鹤纹白玉处轻抚,嗓音越发冷淡:“大理寺的人有你钱庄草菅人命的证据,是小叔自作孽,与我何干?”

  顾谭伪装的笑脸瞬时又黑沉,他咬紧了牙,慌了一瞬:“钱庄的事已是三年前,你若要护下我,不过一句话。”顾谭心中已明了,如今大胤的军队已获全胜,匈奴被击败,他对顾观南,已没有了用处。

  而顾慕口中的钱庄之事,却是提醒了顾谭,早在他离开上京城之前,就有人在查他钱庄的事,只是那时他知道有顾慕在,没有人敢动他,甚至在知道查他的人是容温和顾硕时,只觉得他们可笑至极。

  顾谭呵呵呵的笑了一阵,暗沉的眸子盯着顾慕,嘲讽道:“我当顾中书当真如世人所说,无欲无求,高风亮节不近女色,原来在心里早就对那个贱人有了觊觎之心。”

  顾谭话落,顾慕抚在鹤纹白玉上的指节顿住。

  顾谭冷笑,他一直不肯信顾观南是因着容温才这样对他,却不成想真的是因着那个女人:“观南,你不能这样对我,各地的生意都还离不开我,若没有我去经营,你——”

  顾慕深邃眸光看着顾谭,淡淡吐出几个字:“可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顾慕眉心微动,嗓音里沁了寒:“觊觎了不该觊觎的,该知后果。”

  顾慕话落,净思上前递了一纸供状凑在顾谭面前,冷声道:“这上面一字一句可有冤枉三爷?”

  净思跟在顾慕身边多年,说起话来极为威严,给顾谭扫了一眼后:“若三爷无异议,按指印吧。”净思说完在心里暗骂,禽兽不如的狗东西,敢有异议,就剁了手。

  顾谭呵笑,睁的圆圆的眼睛看着净思,冷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如此说话,滚。”

  净思被骂的来了脾气,可顾谭不理会他,依旧不死心的对顾慕道:“观南,你就那么信任她?那日是容温主动约我去偏院的,她与我

  哭诉,说她一个命苦的女子辗转来到上京城,需要有人庇护,”顾谭说着,瞄了一眼顾慕的神色:“她确实心性傲,不会心甘情愿做我的续妻,可,她已不是清白之身。”

  “观南可知她是从扬州逃婚出来的?我命人去查过,容温早在扬州时就已被未婚夫君下了药失了身子,所以,她才会想要寻求我的庇——”

  顾谭口中的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顾慕手中的匕首如风过一般随意割破了他的脖颈,鲜血流淌。

  顾谭漆黑的眸子睁的圆圆的,直到此时温热的血液流淌还是透着不可置信,他顾观南怎么敢,怎么敢杀他——顾谭嘴唇翕动,颤颤巍巍的吐着字:“我,是你小叔——”他的目光落在顾慕腰间的鹤纹白玉处,顾谭知道,在顾慕心中,他的祖父是他最敬重之人:“我救过你祖父——是他的恩人——你,不孝——”

  ‘砰’的一声响,顾慕将手中染了鲜血的匕首扔在地上,语气依旧淡漠:“让你好死,已是最大的仁慈。”

  顾慕说完,转身离去,顾谭几乎用尽了最后的所有力气,大喊:“顾观南,一个被别的男人糟践过的女人你也要?她早不是个雏儿,你只能捡别人玩剩的。”

  顾慕已走远,净思却是听了个清楚,他拿起一旁的臭布将顾谭的嘴给塞上,心中为容温不满,对着顾谭一顿臭骂:“受顾家恩惠十几年,若是老侯爷还在世,定将你千刀万剐。”

  没等净思再骂上几句,顾谭已闭了眼。

  他因想用容温早已失身之事,来让顾慕放弃一个不干净的女子放他出去,而被顾慕一剑割破咽喉,又因想在顾慕心里留下疙瘩,用尽了力气厮喊,而彻底断了活下去的生机。

  直到闭眼的那一刻,才想起,他竟未对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留下一句话。

  他的书凡,年纪还小。

  可若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让顾观南永远不得心安,他自诩清高自傲,孑然一身,像他这般的世家公子,就算再动了□□,也不会要一个失了身的女人。

  他要让顾观南在纠结痛苦中不得安。

  ——

  夏日的雨来势猛,泼洒了一夜,一早容温起身时,院中的月季花瓣落了一地,她洗漱过后站在屋门前抿唇望着德州的方向,难免有些担心。

  忧心间,顾书瑶身着一袭粉白色襦裙,像只灵动的蝴蝶般走过来,嗓音清铃般唤着她:“表妹,快与我走,萱阳公主一早让人来下了请帖,邀你我去皇家别苑玩呢。”

  容温还未回过神,就被顾书瑶拉住了手腕,她顿住步子,不顺着顾书瑶的力道,口中故作虚弱:“表姐,我身子不适,昨夜里又未睡好,你自己去吧。”

  顾书瑶闻言回身看她,先是抬手去触了触容温的额头,随后又将容温看了一圈:“不烫啊,气色也可以,表妹你哪里不舒服?我让人去请大夫来。”

  容温:……

  她低声道:“哪哪都不舒服。”

  顾书瑶轻轻的笑:“表妹别装了,你这套我以

  前常在母亲面前用,一眼就能瞧出来。”顾书瑶想了想:“萱阳公主没那么不近人情,如今六月底,皇家别苑的荷塘里莲蓬都可以摘了,她邀我们去摘莲蓬吃。”

  容温被顾书瑶看破,揪着眉头想了想:“跟萱阳公主无关,昨夜里才下了雨,想必莲湖上的水位深,表姐知道的,我怕水。”说来说去,就是不愿去。

  顾书瑶让了一步:“那表妹陪我去,就在湖边等着,我坐船去摘。”

  容温还是不愿去,向来她不愿做的事,总有道理,最后与顾书瑶两个人你来我往了许久,顾书瑶拿捏住了容温的弱点,开口道:“表妹用过莲花酒吗?听闻皇家别苑的莲花酒在这世间可是独一份,若表妹去了,没准能尝到呢。”

  就这样,容温跟着顾书瑶去了皇家别苑。

  虽是陛下赐给顾慕的这座别苑与皇家别苑紧挨着,可从三藏苑转到皇家别苑的正门处还是走了近三刻钟,顾书瑶轻叹:“早知道,咱们也学萱阳公主一样好了,钻狗洞过去。”

  容温附和着她的话:“等下回来时,可以钻。”

  话落,二人眼眸相视,先是怔了一瞬,随后都笑了。

  如容温所说,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此刻的莲湖水位确实很深,而且正值盛夏,莲池里的荷叶繁茂,将湖水映衬的黑漆漆一片,尤为吓人,容温就在湖边凉亭里坐着乘凉,顾书瑶和萱阳公主一同坐船下了湖。

  今儿,容温倒是没有见到陆辰。

  她在凉亭下坐了会儿,皇家别苑里的一位嬷嬷见她无趣上前道:“容姑娘既不愿去游船,不如去那边的秋千处玩。”老嬷嬷温和的看着容温,知道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玩闹。

  容温顺着老嬷嬷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莲湖东侧,两架木秋千高高挂起,着实让容温动了玩的心思,昨夜落的那场雨让此时的空气湿润清凉,很是舒服。容温站起身,与老嬷嬷颔首,对叶一道:“咱们去看看。”

  刚走出几步路远,容温脚下步子微顿,默了片刻却是对叶一道:“我一人去便好,你在这处候着,省的等下表姐找不见我着急。”她这话明显是在诓叶一,这秋千处离得凉亭并不远,又有适才的嬷嬷在,如何会找不到?

  叶一观着她家姑娘的神色,只应着:“姑娘别走远了。”

  容温应了声,径自转过莲湖绕到青石小道上,片刻功夫,叶一就寻不见了她的身影,叶一只好轻叹,时刻注意着那边的动静,也不知姑娘这又是整哪出。

  容温躲在一株繁茂的桂花树后,她今儿穿着的是豆绿色襦裙,几乎与周围的枝叶融为了一体,适才在凉亭处时,她就顺着风里的气息闻到了桂花香,果真,这里种满了桂花树。

  她的目光一寸不错的望着不远处的妇人,她今日依旧是用薄纱遮面,身着贵气的紫罗绸缎锦衣,正弯身在树下捡拾桂花,还时不时的凑在鼻尖嗅着香气,身旁的宫女提着的竹篮已有一指厚。

  之前在中书令府,她偷看顾慕书案上的书信时,

  心中半信半疑,父亲分明与她说过,母亲对桂花过敏,也不喜桂花的味道,为何如今的她,不止不会过敏,甚至是很喜欢桂花的香气。

  若说七年时日,可以让一个人由不喜欢一个物件到喜欢,尚可说的过去,可身体对于一件东西过敏,又如何能改变的了?

  容温这般想着,秀气的眉微蹙。

  眼角余光瞥见脚下落的桂花,容温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从一开始母亲就是喜欢桂花的,也从来没有过敏之说,只是当时父亲见她哭的伤心,以母亲对桂花过敏来宽慰她。

  母亲只是不喜欢她送给她的桂花瓣——而已。

  这是容温很不愿承认却又由不得自己的一个想法,她想去否定,可很快,她的猜测就被证实。苏盈本是和宫女在捡拾桂花,一身材略显臃肿却自带贵气的男人走过来,唤了她一声:“盈儿。”

  宫女退下,容温在桂树后也不禁绷紧了心神。

  她上一次见到陛下,还是上元节宫宴时随顾慕一同赴宴时见到的,那时,陛下离得她不远,她能瞧出陛下身为九五之尊身上自带的摄人威严,而此刻,她却在陛下看母亲的眼神中,瞧出了温柔。

  是一个男子对女子喜爱的温柔。

  而母亲虽是遮着面纱,潋滟的桃花眸却是欢喜的,与陛下的手握在一处,坐在了一旁的石桌处。

  容温与母亲生活在一处的十年间,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她与父亲从来都是冷眼相对,不像是夫妻,反倒是像非凑在一处的仇人,那时,年少的她只以为是父母生了气,过些日子就会好。

  容温怔怔的看着,有一瞬间的恍神,让她认为不远处的女人根本不是她母亲,虽是生的相同样貌,可却是完全不同性情的两个人,可偏偏在皇家寺庙时,顾慕安排的一切让她知道,七年间让一个人有了怎样的改变。

  母亲是爱陛下的。

  他们有说有笑,陛下虽为帝王,可和母亲在一处说话时,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容温心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当年母亲离开后,究竟是去了哪里?又为何会入了宫成了陛下的妃子?

  她隐隐觉得,母亲和陛下之间或许比她想的更为情深,母亲当年离开前,咬牙切齿的对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何意?

  再是冷心的一个人也不至于这般对待自己的女儿。

  午时的风逐渐有些暖,桂花的气息更为香浓,容温隐约听到陛下嗓音含笑说着:“想当年昭阳郡主一桂名动上京城,自那之后,世家大族多喜在府中种下桂树。”

  苏盈过了会才回陛下的话,嗓音有些微哑:“是啊,当年昭阳郡主就如这日光般耀眼,巾帼不让须眉,身为女子,骑射却是比之男子更为精进。”

  苏盈低笑了声:“不瞒陛下,我对昭阳郡主有过嫉恨之心,为着昭阳郡主与桂花的渊源,也多年未闻过桂花香。”

  容温在这处待了好些时候,看着母亲如今与陛下恩爱,日子过的很是舒心,当初看到那封书信时,她还为陛下在后宫中种满了桂

  花树担心母亲会过敏而忧心,如今看来,都是她多虑了。

  容温回到凉亭时,顾书瑶与萱阳公主已经摘了莲蓬上了岸,隔的很远,萱阳就瞧见了容温发间被日光映的透亮的血玉发簪,她神色微变,不觉间蹙了眉眼。

  顾书瑶也瞧见了,未等萱阳问,就说着:“公主可是在看我表妹发间的玉簪,那是我哥哥把陛下赏赐的血玉送给了我,我又打造了两幅首饰,送给了表妹一副。”

  萱阳看向顾书瑶,眉尾轻扬:当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顾书瑶一边嚼着莲蓬一边‘嗯’了声:“不过是个玉簪,难不成还能骗公主?”

  萱阳神色恢复平和,朝着容温走来的那处又看了眼,上次在宫宴时,母后就说过她生的与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虽不可否认,她生的确实美,可萱阳好奇,母后说的那位故人又是谁呢?

  容温走近,与萱阳行了礼,坐在这处,三人闲话了会儿,用了些莲蓬,顾书瑶和容温就一同走在回别苑的路上,将要走出皇家别苑时,游廊拐角处,有两个多话的小太监,低头细语着:“听说了吗?恒远侯府的三爷昨夜死在大理寺狱了——”

  另一尖细的嗓音含满讶异:“什么?谁敢在大理寺狱如此对恒远侯府的人,不要命了——”

  “这事说来也怪——人不过刚进大理寺狱就犯了病——”

  容温和顾书瑶步子同时停下,面面相觑,神色间皆是不可置信,顾书瑶并不知晓顾谭曾对容温做过的事,皱紧了眉道:“小叔叔死了?”她一副伤心的模样,脸上写满愤怒:“小叔叔哪有什么病,哪个不要命的敢害他。”

  容温在一旁神色并未有太多变化,关于顾谭的事,早些日子她也只是动了些他的生意,二舅舅身为刑部侍郎在查顾谭钱庄的事一直未有结果,三表哥只告诉她,让她等。

  容温猜想过,她动顾谭的生意并伤不了他的根本,所以顾慕并未拦着,而若想动顾谭的根基,有顾慕在,就算是二舅舅也无可奈何。

  一切都是二表哥在护着顾谭。

  而此时,顾谭突然死了。

  容温只觉得心中畅快,二表哥就算再是权势滔天又如何,顾谭这种作恶多端之人,总有人会想要他的性命,也总有二表哥护不住他的时候。

  顾书瑶与容温的情绪并不相通,顾书瑶着急的不行,要赶回恒远侯府去看看,还要拉着容温一起去,这次任顾书瑶如何言说,容温也不愿去。

  顾书瑶坐上马车回了恒远侯府,容温独自一人回了三藏苑。

  ——

  将近酉时,夏日的天光依旧大亮,容温本是因看到了母亲和陛下在一处的情景而心中乱糟糟的,这会儿却因着顾谭的死心中愉悦,刚回到院中,就对叶一道:“拿壶仙人露过来。”

  早些日子,净思不止将从前她在顾慕府中随酒老翁酿的酒都给送了过来,还把顾慕酿的几缸酒也都搬了来,说是他家公子时不时的酿些酒,如今莲园的后罩房里都要堆满了,只愁没人喝。

  容温当时不可

  置信的看了净思一眼。

  二表哥这是酿酒有瘾?

  她却是饮酒有瘾。

  叶一拿来了仙人露,容温坐在院中的古槐下一杯一杯饮着,叶一看不下去,上前道:“姑娘,大夫说了,你如今正在用药,不可过多饮酒。”

  昨夜里容温虽是睡下的晚,将近寅时时,额间还是冒了虚汗,只她自个不知,只有叶一心里清楚,姑娘的魇症如今不但没有减轻,反倒是更严重了。

  容温闻言应着叶一:知道了,我只用半壶。?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叶一见她这会儿高兴,就在一旁陪她说着话:“这侯府三爷想必是得罪了不少人,在大理寺狱中就能被人给杀了,也算是恶人恶报,让姑娘出了一口气。”

  容温颔首,低声道:“能在大理寺狱中就把人给杀了,杀他这人,也不是能得罪的。”

  这边正说话,净思站在院门前,唤了声:“表姑娘。”见容温看向他,净思又上前道:“我家公子回了三藏苑,请表姑娘一同去前厅用晚膳。”

  容温握住酒壶的指尖微动,思忖了会儿才道:“知道了。”她又灌了口酒,回到屋内换了身衣服,又漱了漱口,没有了酒气才往前厅处走去。

  一路上,容温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有些慌。

  她也不知她在慌什么,不就那晚吼了他几句吗?

  说不上来的情绪压在心间,让她将红润的唇瓣咬的殷红。

  算下来,顾慕有些日子未回三藏苑了,叶一常说是他那日生气了,所以才会不再来这处的,容温在心里想着,既是生气了,那今日又为何会来呢?

  难道是因着顾谭?

  顾谭刚死,他就来了。

  二表哥不会以为是她找人将顾谭害死的吧?所以,来找她算账了?容温还记得,当初她和顾硕一起查顾谭做过的事时,二表哥就找到她,让她不要再查下去。

  如今顾谭死了,难免他不会怀疑是她干的。

  容温一路上心思百转千回的来到前厅海棠花树下时,八仙桌上饭菜已摆放好,顾慕一袭墨色广袍坐在那处,被西边红透的晚霞打在身侧,让那张略带攻击性的脸庞增添许多柔和,容温的目光在他下颚处落了片刻,随后看到他正在——挑鱼刺。

  容温秀眉微皱,走上前去轻声唤了句:“二表哥。”

  顾慕手上动作停下,抬眸看她,深邃眸光将她打量了一圈,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坐。”他又垂眸将面前白玉盏中的最后一根鱼刺挑出,随后,递在了容温面前。

  容温:……

  她回绝着:“我可以自己挑鱼刺的。”

  顾慕将白玉盏放在她面前,拿起一旁的绢巾擦了手,他神色平和,与容温百转千回的心思不同,云淡风轻的就谈起了那夜的事:“十来日过去了,气还没有消?”

  容温轻疑了声,抿紧了唇。

  无论在她心里是如何羞窘的事,在他这里,永远可以云淡风轻的被他说出口,既显得她这个人狭隘,又像是

  逼着她不去在意那些。

  容温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二表哥的气消了吗?”

  顾慕薄润的唇勾笑,嗓音也沁了笑意:“本就没生你的气,消什么?”

  容温:……

  那叶一还一直说他生气了。

  容温垂下眼眸,将他放在面前的白玉盏无视过去,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块素菇吃,似乎能感觉到顾慕在看她,她就是不抬头,只自顾自的吃面前的东西,一时间,八仙桌处,只有容温小声咀嚼食物的声音。

  顾慕神色依旧平和,知她故意不抬眸看他,一边拿起杯盏用茶一边将目光依旧放在她身上,直到容温自个再也绷不住,抬眸看向他时,顾慕又开口问她:“你气消了吗?”

  容温:……

  她丝毫不顾虑,直言道:“前些日子的气是消了,可刚刚,心底又有了新的气。”

  顾慕眉心微动,示意她说。

  容温不客气道:“哪有二表哥这般盯着人看的,我是一个姑娘家,你这般直直的看着我,是没礼貌。”没礼貌三字说出口,容温自个心底先怯了,他一副朗月清风的模样,实在是与没礼貌不沾边。

  顾慕目光从她脸上落在她面前的白玉盏处,颇有耐心道:“再不吃,就要凉了。”

  见容温拿起筷子将一块白嫩的鱼肉放入口中,他又问:“这些日子可能安稳睡觉了?”顾慕知她日日都在用药,这几日太医院的人也都在翻阅典籍,吴院使与他说,早在前朝时,有过因落水而得魇症,最后克服而医治好的先例。

  容温将口中食物咽下,低声回他:“好些了。”

  一顿晚膳用完,顾慕没怎么动筷子,他本也就没有用晚膳的习惯,待容温用好后,顾慕与她提起了顾谭,他将一张供状递给容温:“看看。”

  容温:……

  果然,顾谭死了,他不回恒远侯府去,反倒是来这里找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容温虽是将他递过来的供状接下,却是随手放在一侧,嗓音里含了些情绪:“我听人说了顾谭的事,表姐也因着他的死回了侯府,”容温抬眸看着他:“二表哥不回侯府,为何来这里?”

  顾慕温润的眉眼微沉,他是想用顾谭的事让她再次信任他,于他来说,他与容温之间隔着的,只有顾谭。

  那时,顾谭对她起了龌龊心思时,他虽对她有心疼之意,却并未过多的去在意她的感受,后来他不止一次想过那日的场面,他当时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是失望。

  对他的失望。

  他或许可以理解,那时的容温是信任他的,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依赖他的,才会未经思虑就拉着他的手想要他去祖母面前为她作证,将顾谭所做之事公诸与众。

  那时,他精心谋划两年之久的事不可以作废,顾谭对他还有用,他只以为他既允诺了她会给她一个交代,她就会乖乖听话,依旧去信任他,等着他去帮她。

  可他想错了。

  她没有等着他为她出头,她一个姑娘家虽是无力对抗,却也并未就此屈服,她胆大到去与地痞合作,费尽心思想要去搞垮顾谭的生意,又要去查顾谭的钱庄。

  而如今,他把欠她的还给她,自也希望她能把对他的信任也还回来,不再总是排斥他。

  顾慕的目光落在被容温随手放在一侧的供状处,他嗓音依旧平和:“供状上有顾谭欲对你所行之事,上面有他按下的指印,”他顿了顿:“容温,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如今,选择权在你手上。”

  容温闻言,轻咬下唇,目光落在供状上,字字句句落在眼中,确实如顾慕所说,是顾谭的供词。

  容温再抬眸看向顾慕时,神色间有些茫然,所以,顾谭的死——是二表哥做的?明明当初他连给她作证都不愿,如今又为何会杀了他,还将供词给她?

  他这个人心思深沉,惯来表里不一,容温对于此事先是提了警惕之心,低声问顾慕:“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二表哥为何现在才——”才杀了他。

  顾慕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容温,如今顾谭已死,我允诺你的交代也已做到,你我之间,是不是也可以换种方式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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