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_身不由己
海阅小说网 > 身不由己 > 第二十八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呃……呃、呃啊……啊……”

  君钰终是因为肚子里的孽障忍不住出声打破这般的压抑,虽说这两日君钰腹中时时便会阵痛,未曾想破水后生产的这几个时辰,是这般极致的难熬。

  君钰从不了解,生产竟会如此的疼痛,腹中的孩子简直比外夷强盗更加凶狠,只顾在他腹内胡乱撞击却偏偏不肯向下一分,下腹的坠痛又相互作用,那种五脏俱被肚腹牵扯的胀痛感,便是他人以肉眼,亦能从胎肚上一波波向外拱凸的情形下瞧出来。

  君钰这番生产最大的问题便是胎儿的位置始终没有进展,若是一般产生,那些催产药下去胎儿早早便动了,此番却因着玉笙寒将君钰身上的毒素皆逼到一处而君钰经脉气流凝滞以至于药效未能发挥多少作用。

  催产药下的量也到了君钰能承受的极限,以君钰现在这样的身体,再这般拖下去只会情况更糟糕。

  几位医官深知如此下去的情形不容乐观,本想用压腹之法加速产程,只是,君钰如今的身体比较虚弱,便是压腹也不见得讨得了好,便是迟迟未曾动手。如今看来,君钰现下体内的毒素虽未被清除,却已难伤及胎儿,剖腹取子是现下最好的抉择。

  只是,剖腹之法风险太大,谁也不能保证剖腹之后,让君钰能活下来,若是运气不好,遇到血崩、伤风之类,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一般妇人生产,遇到了这种难产情况,多半是要尽力保着孩子的,可明眼人皆瞧得出林琅更在意的是大人,而并非君钰腹中的那双子嗣,因此,医官们皆不敢做这出头之鸟提出这法子。

  “老师……”林琅靠近床榻,心里酸楚更甚。近看君钰就越发的憔悴虚弱了,白如玉瓷的肌肤已是惨白如纸而汗水淋漓,膨隆的胎腹滞坠于腰间,薄衫遮掩下的肢体不断痉挛着。

  君钰闻声抬首看了他一眼,水珠盈睫的眼眸中似有万千言语,终是在阵痛来临时又倏然闭着唇口偏过了头去。

  ——君钰似乎不愿意以此面目对着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师,你……不要有事……”

  君钰肚腹中的阵痛愈发密集,随着光阴的逝去,胎痛让人喘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暂,君钰下体的血水也随着羊水愈发地浓起来,一旁盆中的水色亦越来越深,雪白的布巾皆已染成深褐,深深浅浅地沉着。

  “不好!侯爷昏过去了!”也不知谁喊了一声。

  “如此下去怕是要难产!”

  “老师!老师!”林琅闻声,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到床前摇晃着君钰。

  “嗯……”君钰睁开眼幽幽地瞧了他一眼,伸手紧扣着肚腹侧的衣料,似是疼痛难耐地低吟了两声,转眼又陷入了昏迷。

  他要死了!他睡过去就醒不来了!永远醒不过来了!

  潜意识中,林琅脑中似有狂兽在这般的叫嚣,他手下也愈发的失了力道:“老师!你醒醒!老师!”

  “放手!”冷冰冰的一声戾吓,林琅忽感一阵掌风袭来,整个人被逼退了十来步。

  玉笙寒冰冷而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添乱,出去!”说罢,也不管林琅如何反应,玉笙寒取出一个布袋摊开,一排细针在烛火下银光闪闪,乍一见,让人直打寒颤。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玉笙寒蹙眉思忖片刻,又回首于林琅道:“按着、玉儿。”

  林琅起先被玉笙寒一惊,闻言片刻,方如梦初醒般地回神道:“是、是、好……”

  银针扎入皮肤,以顶点为凹陷,落下昏暗的阴影。林琅褪了外袍按住君钰,昏过去的人在针的催促下又巍颤颤地醒了过来。

  “玉儿,忍住。”玉笙寒见针收的差不多,于君钰道,突然他又对林琅叮嘱道:“按住。”

  林琅闻言不知所云,却也不敢放松。随后果见玉笙寒撩起衣袖,双手成拳,胳膊覆上了君钰高耸的肚腹——然后毫不留情地向下狠狠压去。

  “啊嗯!”迷茫的人被肚子里突然暴起的剧痛激醒,猛地瞪圆了那双大大的桃花眼,蝤蛴般的脖子青筋暴出,惨叫陡然出喉,“啊、啊啊呃……啊、啊……”在这般的挤压之下,肚子被推挤的痛与爆起的烧灼般的产痛相互加倍,任君钰如何力求镇定,也是痛苦万分而手足无措。君钰半张着唇,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吐出一些嘶哑的呻吟,一张汗湿的美人俊面一团的扭曲。

  如今林琅不敢太过用力,唯恐稍有不慎便伤了君钰,这般之下竟让君钰挣扎中脱出一只手,好在林琅及时抓着了。如今君钰的气力不继,却煎熬在无尽痛楚里,仿佛四面荒芜,无助之下,君钰那只手便就着林琅的手心狠狠抠了进去。

  “嘶——”林琅亦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君钰所抓的正是他被剑所伤的左手。在君钰的手指抠进之时,那伤口立时再次崩裂,鲜血肆意。

  “按住!”玉笙寒喝到,林琅一震,忙愈发按紧了君钰乱动的双手。

  胎腹痉挛,君钰浑身冷汗不已,林琅亦是冷汗横流,跪在榻上按住怀中的人,林琅死死地瞪着玉笙寒在君钰沉隆的胎腹上冷冰冰的手,见它一次次落下那些深深的凹痕。

  旁边的医官想搭把手,又觉得无缝插足,更多的是无胆上前去对君钰动手动脚,只得颤颤巍巍地在一旁噤声待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啊——”君钰的呻吟逐渐软弱无力,却一声一声,连绵不断,似胎痛一般,无边无尽。

  胎儿稍稍下降了些,玉笙寒方停了手,君钰便依着林琅的肩又昏了过去,玉笙寒稍稍歇力,又为他施针一次,君钰复又醒来,玉笙寒再使力按压到君钰因着无力而生生痛昏过去,如此反复,不知几回后,直到君钰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玉笙寒才将将住手。

  林琅瞧着怀里又昏过去的君钰,他虽是忧心君钰,却也知晓如今唯有玉笙寒方能竭力救治君钰,故此只定定地将目光锁在玉笙寒身上。玉笙寒亦是满身汗水,额头发带已然湿透,可见情形着实不容乐观。

  半晌,玉笙寒才道:“玉儿、情况、不好。”

  剖腹之法于玉笙寒而言固然可取,却依旧是还生的几率甚是渺小的方法,他纵然能帮君钰缝合伤口,也没有办法保证君钰不会出现血崩、风伤的情况,故此玉笙寒宁可多次用银针刺激君钰的神识也不愿采取剖腹生产。可是眼下……玉笙寒目光瞧着君钰衣襟上那滩呕出来的黑血——这毒着实棘手。若不剖腹,照着眼前这般如此下去,君钰不是力竭而亡便是提前毒发而亡……

  一阵压抑之中,但闻得一人通报,王良于殿外道:“王爷,左将军派人送来了一个锦盒,说是十万火急,且于长亭郡候至关重要。”

  林琅定神,冷道:“什么东西。”

  “千年血参。”

  “拿来!”林琅未语,玉笙寒闻言便脱口道,玉笙寒转而又向林琅道,“钰儿、有救,用、你的、血。”

  血水自崩裂的伤口裂缝中挤压而出,沾染着薄薄结痂碎末的暗红,成一条红线状落入青玉质地的精巧小碗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碗中一支麦色小参,血水缓缓没过那支参,那东西竟然像如活了似的,根根尾须饕餮般地吸食着碗中的血液。如久逢甘霖,诸多褶皱的人参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平复了那些凹凹凸凸的沟痕,整个参体亦慢慢涨大着。

  “停。”

  玉笙寒吐出一字,林琅抬眸瞧他,却是忽的被玉笙寒抓了手腕。

  伤口被突然倒上了药粉,那辛辣方一沾手便如万针扎手般疼痛不已,林琅不由轻哼一声,不过这药粉倒是十分有效,片刻后那血流不止的手便停了流血。

  玉笙寒见林琅苍白的面上虚汗不已,取出一粒药丸递于林琅道,“你吃,看着、钰儿。”

  林琅瞧了一眼,默默接过而吞下,未置一词。

  林琅自然瞧得出玉笙寒于自己的疏离和敌意,他亦从未念过玉笙寒这个师祖能待他多上心,不过,为了君钰,玉笙寒亦绝不会叫他现下有事。林琅不多话还有一因是他着实失了过多的血液,加上这两日几乎未曾合眼的疲倦,林琅也着实无多少和人言语的心绪。

  “王爷,不如您去歇歇?”有人突然在耳畔道,林琅回首便是对上花弄影那张温秀的面。

  林琅的目光转向怀中抱着的人,腰侧触着君钰下坠的胎腹,里面裹着的胎儿依然蠕动不休,君钰纵然是昏迷过去,亦是眉头紧皱着。君钰的容颜生的貌美精致,若非那眉色浓黑英挺,这面目安在女子的身上也不突兀,他蝶状的眼睫下汗水氤氲,凝脂白玉的肤质下露出的脆弱模样,失了几分平日的刚毅,倒是分外显得楚楚可怜。

  林琅瞧着君钰,心下一动,出神了许久,忽觉有人抓起了自己的腕子,心下一紧,林琅又抬眸,见是花弄影拿了巾帕,正于自己受伤而满是血污的手心细细地擦拭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长剑利器,侯爷武功卓绝,剑气便可伤人,何况这伤势入骨,这手伤如此,若不仔细包扎,怕是要废的。”

  林琅瞥一眼一旁殷勤的医官,未置一词,似是默许了花弄影的言语,任由花弄影在自己的手掌上摆弄各种药物,林琅过了会,又道:“左将军呢?”

  “左将军酉时就出了关,向东而去,依着左将军的行军速度,弄影推测,怕是已经到了召林。”

  “向东……让长明侯带一万精兵去。”

  “王爷,轻骑夜行百里,远去疲弊,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兵法忌之。况且东郡太守为左将军心腹,若是届时两方联合,弄影怕长明侯有去无回。”

  “孤便是要给他一个教训。”林琅言道,似有幽幽之火在眸中燃起,“好叫他瞧瞧何为精兵良将。庇佑之下轻立战功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若再叫他下去可要无法无天了。蔡子明之意,孤还摸不清,渊燕如今一团乱,若是蔡介打的是那地主意,他亦未打着明旗反了孤,孤现下倒是可做个顺水人情,也顺道让他给孤拔了那根除不掉又不听话的冯家这棵大树。若是长明侯此番回不来,那他便不配是我林家的子孙。对了,云破月呢……嘶……”

  “弄影该死。”见林琅被自己上药弄得忽然吃痛抽气,花弄影一惊,忙请罪道。

  “无事。药性之故。”

  花弄影颔首,继续垂首跪着为林琅包扎,目光尽量避开被林琅抱着而处在中间的君钰,不敢看他臃肿凄惨的模样:“弄影今夜亦未曾见着大哥,许是于军中未归吧。”花弄影装作没看到之前瞧见自己哥哥云破月抱着君朗而去的身影。

  “怕是长明侯又为难于他了吧。此番以后,叫长明侯去真城给孤好好呆着,近几年若是无事便不要给孤回洛阳和宣州,孤瞧着他就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花弄影规规矩矩道,眉梢上的红痣在灯火下亦是淡淡,一如他人这般的收敛,“东郡秦青素来与东郡太守不和,左将军半日内带走两万军甲,必是有所不足,不如先让长明侯绕路前去东郡,以观变故。”

  花弄影知晓林琅言语间虽有怒意,实则是也不会真叫林彰出了何事,否则又怎会让其之后留守真城——怕亦是为了让其避免与君家人的矛盾。君朗素来不爱女色,膝下子嗣稀薄到只有一个和妾侍所生的女儿,君湛年轻风流,却不爱顾家,只爱与风月佳人露水情缘,现下只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故此君启于君家而言,可说是长子嫡孙,宝贝的紧——君启的死,此事虽说如今是君家“人檐之下”而暂且忍着,但若让林彰留在京都,保不准后头还会生出何种事端,让林彰去真城倒是中上之策。

  林琅默了默,道:“如此亦然。”

  林琅方又交代了一些事宜,花弄影便领了命下去了。

  忽然感到怀中有了微微的动静,林琅垂首一看,不知何时君钰已经醒来,只见君钰半阖着一双眼眸,眸若点漆深邃,却不知他在瞧什么,神态安静的很。原本只是一个侧面,那水汽氤氲的眸子忽然向林琅仰视看来,君钰那眸子形状长若桃花瓣饱满圆润,此时半阖着的弧度蜿蜒细长,原本棕黑色的瞳色变得愈发幽深,在湿漉漉的扇形睫毛下,仿佛长夜般漆黑晶莹,墨色逼人。

  林琅却倏忽一惊,为那眸中的冷意:“老师你……”林琅心中惶惶,也不知君钰方才听了多少去。

  还未等到君钰的回答,林琅便感到君钰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指霍然一紧,君钰那压抑的呻吟又断断续续响起,他整个人亦如风中枯叶般抖个不停:“啊嗯……呃——”

  “老师……”探着君钰膨隆的腹侧便觉得那里动得十分厉害,只是君钰真的无多少气力,胎腹中一阵接着一阵的宫缩抽搐下来,他也只是依偎着人呻吟几下,而未有气力推动腹内挣动的胎儿。医官在一旁查看,却因情形不容乐观怕稍有不慎殃及自己而迟迟不敢下手,只得在一旁勉言相劝君钰如何用力之类。

  林琅见此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勉力拥着人以防意外发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haiyue8.cc。海阅小说网手机版:https://m.haiyue8.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