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碧玉歌
三日后，大雨。
听竹院。戚继美被这雨淋竹叶声吵醒，看着窗外灰黄色的天空，头上一阵眩晕，床边萧八守着他。
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喉咙焦哑，“几天了？她还在跪吗？”
萧八支支吾吾，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着戚继美哀伤的眼睛又心生不忍，最后坦白：“第三天了，突然下了瓢泼大雨，阿心姑娘还在祠堂前跪着。”
小美皱眉，努力撑起身子，他知道大约是吃了安眠药的缘故，讽刺道，“三天了，你们瞒我瞒的好辛苦。”然后推开萧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萧八拦不住他，只好取了雨具跟着他。
剑心单薄的身子被淋的摇摇欲坠，面色苍白，雨水进了眼睛，她只好低着头，雨水顺着她精巧的下颌掉在地上。段氏讽刺道：“现在哭什么哭，哭给谁看？早知今日何必当时狐媚二少爷。”
剑薇狠狠地瞪了段氏一眼：“瞎了你的狗眼，连雨水和泪水都分不清！”剑薇要给剑心打伞，段氏怪笑阻拦道：“老太君可没说能打伞。”剑薇不忿，二人在祠堂门口吵了起来。
戚继美走过去，“段氏，母亲说了不允许打伞吗？我们可都听见了，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
他站在剑心身侧，展开玄色披风，给剑心遮雨。
萧八拿着雨具跑来，看到这一幕，心疼坏了，拿着斗笠和蓑衣给戚继美披上，段氏还要阻拦，萧八呸了一口，骂道：“滚你个老泼皮，拿着鸡毛当令箭，我是在给我们公子遮雨，少乱扯，二公子是要赶科考的人，若是淋坏了得了头风，把你个老货打得皮开肉绽也赔不起！”
……
慕松院，月姣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连绵雨幕，元敬为月姣披上一层大衣，“我帮你看着，你休息会儿吧。”月姣摇头，她怕错过能救命的鸿雁传书啊。今天下雨了，信鸽还能不能找到方向呢？不会迷路吧？眼泪扑朔掉下，眼睛还是紧紧看着天空。元敬知道她的疑惑，坚定道“会来的。”
这些天，她甚至准备了一套聘礼一套嫁妆的单子，只等父亲点头。
终于，鸽子姗姗来迟。幸好，信纸在湘妃竹竹筒中只是受了潮，字迹还能看清。
夫妻二人再次来到南山堂，说有王家族信，党妈妈这次开了门，戚张氏躺在摇椅里，二人问候过后，月姣不卑不亢地表示，剑心已经被父亲收为义女，愿戚王二家再结百年之好，希望婆婆可以成全二人。
元敬也客观地描述了自从剑心来了后，小美刻苦练武，武艺突飞猛进之事，提到了七十寿宴那条狐尾围脖，是他亲手猎到的。
婆婆皱眉，想到小美进步，心知不假，缄默半晌，还是固执地摇头，“戚府的家，是好当的吗？我已经当了四十多年了啊！我今日若是同意了，他日九泉之下，怎么跟主君交代!阿美，是我的孩子，更是戚家的子孙。戚家家训，婚配当门当户对，整个戚府都知道剑心当过丫鬟，蓬莱知道的人就更多了，以后戚府会受到怎样的议论？这样的议论，对阿美好吗？义女，终究不是亲生，血脉不明，最多只能当个平妻。”
二人再三劝说，戚张氏既没有同意剑心为妻，也没有宽恕她让她起来。是啊，即使是义女，客居戚府，还是要听长辈的训导的。
…….
大雨里，小美还在给她遮风挡雨。
也只是在这个时刻，剑心挺直如竹的脊背藏在这一方天地中，才弯了弯。
无边雨幕，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积了许多雨水，身体和这周遭一样冷，只有身旁的男子传来温暖的气息。
夫妇二人走来，元敬不顾自己淋湿，伞始终在月姣的头顶。月姣轻轻单膝跪地面对剑心，拉过她已经没有温度的手，抱着她的手给她取暖。
“阿心，我要你说实话，父亲同意你是王家义女了，婆婆说，可以当小美的平妻，你愿意当平妻吗？”
小美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字一句坚定道：“剑心，我当着戚家列祖列宗，还有哥哥嫂嫂面前发誓，若你愿意，我会护着你，把最好的都给你，此生定不负你，相信我。”
剑心虚弱的抬头，脸上的香粉被雨水冲去，凤眸下两片淡淡的青色，红唇早就因为失去水分变得变了苍白干瘪，狼狈却坚定，“小姐，快起来，地上冷，别为我求了。阿心在王家十余年，是阿心最好的时光，不敢再奢求别的。我在生母坟前发誓，不再重蹈覆辙，命运绝不再被他人掣肘，此生绝不为妾！平妻，终究也是妾…….二少爷，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剑心身份低微，连小家碧玉也算不上，您回去吧，大雨伤身。”
听了这话，小美身子颤了颤，滞在原地，他爱她，她却不信她，心碎的声音，被无尽的雨声遮住……
月姣道，“我明白了。”
事情终要解决，起码要让剑心站起来，不再受罚，夫妻二人对小美说了要为他求亲。
小美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月姣叹了口气，冒着大雨，乘车去寻了蓬莱的官媒吕氏。再回到南山堂时，浑身雨水，身后跟着官媒，“母亲，从前皆是月姣年轻不懂事，不知道母亲当家的辛苦。如今我请了登州最有名的官媒吕氏，请母亲为阿美挑选妻子，我作为长嫂，主持中馈，愿亲自上门提亲。”
继美的婚事，很快定了李家的小姐。
月姣递了那张原来为小美和剑心准备的聘礼单子，给婆婆过目，刘妈妈从头念到尾。
月姣脱下簪子，去掉耳环，给了官媒，“把这些也加进去吧，作为定亲礼。”
官媒小心接过这翡翠首饰，感叹：“这是芙蓉起青根，花青芙蓉种的芙蓉种翡翠吧，颜色不浓却极为清澈，很是贵重，少夫人的心意真是难得啊。”
月姣淡淡笑道，“正是喜欢的，贵重的，才要给弟妹，只当为弟妹润色妆奁，表一表我这个长嫂的心意。”
脱簪，在古代也有戴罪的意思。这一举动，应该能让戚张氏记得，她两年前曾卖簪资助戚家友人，此举虽然俗气，但是有效。
在她们一行人出门准备去提亲时，戚张氏道：“让她起来吧。”
她阻止流泪的冲动，转身，盈盈下拜，跪谢母亲。
“以后不要让她再进戚府了。”
眼泪一涌，月姣点头称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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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竹院。戚继美被这雨淋竹叶声吵醒，看着窗外灰黄色的天空，头上一阵眩晕，床边萧八守着他。
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喉咙焦哑，“几天了？她还在跪吗？”
萧八支支吾吾，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着戚继美哀伤的眼睛又心生不忍，最后坦白：“第三天了，突然下了瓢泼大雨，阿心姑娘还在祠堂前跪着。”
小美皱眉，努力撑起身子，他知道大约是吃了安眠药的缘故，讽刺道，“三天了，你们瞒我瞒的好辛苦。”然后推开萧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萧八拦不住他，只好取了雨具跟着他。
剑心单薄的身子被淋的摇摇欲坠，面色苍白，雨水进了眼睛，她只好低着头，雨水顺着她精巧的下颌掉在地上。段氏讽刺道：“现在哭什么哭，哭给谁看？早知今日何必当时狐媚二少爷。”
剑薇狠狠地瞪了段氏一眼：“瞎了你的狗眼，连雨水和泪水都分不清！”剑薇要给剑心打伞，段氏怪笑阻拦道：“老太君可没说能打伞。”剑薇不忿，二人在祠堂门口吵了起来。
戚继美走过去，“段氏，母亲说了不允许打伞吗？我们可都听见了，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
他站在剑心身侧，展开玄色披风，给剑心遮雨。
萧八拿着雨具跑来，看到这一幕，心疼坏了，拿着斗笠和蓑衣给戚继美披上，段氏还要阻拦，萧八呸了一口，骂道：“滚你个老泼皮，拿着鸡毛当令箭，我是在给我们公子遮雨，少乱扯，二公子是要赶科考的人，若是淋坏了得了头风，把你个老货打得皮开肉绽也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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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松院，月姣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连绵雨幕，元敬为月姣披上一层大衣，“我帮你看着，你休息会儿吧。”月姣摇头，她怕错过能救命的鸿雁传书啊。今天下雨了，信鸽还能不能找到方向呢？不会迷路吧？眼泪扑朔掉下，眼睛还是紧紧看着天空。元敬知道她的疑惑，坚定道“会来的。”
这些天，她甚至准备了一套聘礼一套嫁妆的单子，只等父亲点头。
终于，鸽子姗姗来迟。幸好，信纸在湘妃竹竹筒中只是受了潮，字迹还能看清。
夫妻二人再次来到南山堂，说有王家族信，党妈妈这次开了门，戚张氏躺在摇椅里，二人问候过后，月姣不卑不亢地表示，剑心已经被父亲收为义女，愿戚王二家再结百年之好，希望婆婆可以成全二人。
元敬也客观地描述了自从剑心来了后，小美刻苦练武，武艺突飞猛进之事，提到了七十寿宴那条狐尾围脖，是他亲手猎到的。
婆婆皱眉，想到小美进步，心知不假，缄默半晌，还是固执地摇头，“戚府的家，是好当的吗？我已经当了四十多年了啊！我今日若是同意了，他日九泉之下，怎么跟主君交代!阿美，是我的孩子，更是戚家的子孙。戚家家训，婚配当门当户对，整个戚府都知道剑心当过丫鬟，蓬莱知道的人就更多了，以后戚府会受到怎样的议论？这样的议论，对阿美好吗？义女，终究不是亲生，血脉不明，最多只能当个平妻。”
二人再三劝说，戚张氏既没有同意剑心为妻，也没有宽恕她让她起来。是啊，即使是义女，客居戚府，还是要听长辈的训导的。
…….
大雨里，小美还在给她遮风挡雨。
也只是在这个时刻，剑心挺直如竹的脊背藏在这一方天地中，才弯了弯。
无边雨幕，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积了许多雨水，身体和这周遭一样冷，只有身旁的男子传来温暖的气息。
夫妇二人走来，元敬不顾自己淋湿，伞始终在月姣的头顶。月姣轻轻单膝跪地面对剑心，拉过她已经没有温度的手，抱着她的手给她取暖。
“阿心，我要你说实话，父亲同意你是王家义女了，婆婆说，可以当小美的平妻，你愿意当平妻吗？”
小美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字一句坚定道：“剑心，我当着戚家列祖列宗，还有哥哥嫂嫂面前发誓，若你愿意，我会护着你，把最好的都给你，此生定不负你，相信我。”
剑心虚弱的抬头，脸上的香粉被雨水冲去，凤眸下两片淡淡的青色，红唇早就因为失去水分变得变了苍白干瘪，狼狈却坚定，“小姐，快起来，地上冷，别为我求了。阿心在王家十余年，是阿心最好的时光，不敢再奢求别的。我在生母坟前发誓，不再重蹈覆辙，命运绝不再被他人掣肘，此生绝不为妾！平妻，终究也是妾…….二少爷，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剑心身份低微，连小家碧玉也算不上，您回去吧，大雨伤身。”
听了这话，小美身子颤了颤，滞在原地，他爱她，她却不信她，心碎的声音，被无尽的雨声遮住……
月姣道，“我明白了。”
事情终要解决，起码要让剑心站起来，不再受罚，夫妻二人对小美说了要为他求亲。
小美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月姣叹了口气，冒着大雨，乘车去寻了蓬莱的官媒吕氏。再回到南山堂时，浑身雨水，身后跟着官媒，“母亲，从前皆是月姣年轻不懂事，不知道母亲当家的辛苦。如今我请了登州最有名的官媒吕氏，请母亲为阿美挑选妻子，我作为长嫂，主持中馈，愿亲自上门提亲。”
继美的婚事，很快定了李家的小姐。
月姣递了那张原来为小美和剑心准备的聘礼单子，给婆婆过目，刘妈妈从头念到尾。
月姣脱下簪子，去掉耳环，给了官媒，“把这些也加进去吧，作为定亲礼。”
官媒小心接过这翡翠首饰，感叹：“这是芙蓉起青根，花青芙蓉种的芙蓉种翡翠吧，颜色不浓却极为清澈，很是贵重，少夫人的心意真是难得啊。”
月姣淡淡笑道，“正是喜欢的，贵重的，才要给弟妹，只当为弟妹润色妆奁，表一表我这个长嫂的心意。”
脱簪，在古代也有戴罪的意思。这一举动，应该能让戚张氏记得，她两年前曾卖簪资助戚家友人，此举虽然俗气，但是有效。
在她们一行人出门准备去提亲时，戚张氏道：“让她起来吧。”
她阻止流泪的冲动，转身，盈盈下拜，跪谢母亲。
“以后不要让她再进戚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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