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_小小姐每天都在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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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是我。’两个字响在室内之时,奚蕊惊愕到脑子里嗡嗡作响,好似有无数虫蚁纷乱杂飞,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她的心。

  惨白的嘴唇艰难蠕动,奈何腹中的绞痛再起,她揪紧了手掌,喉头滚动着急迫想要出口的话。

  “不是”

  清明的思绪逐渐被疼痛蔓延侵蚀,奚蕊挣扎着抬头,却对上太皇太后苍劲眼眸中掺杂的疼惜。

  “蕊蕊莫要说话了。”她安抚着拍了拍奚蕊的手背,“太医可快些寻个法子止了这疼。”

  太医院使连连点头:“是是是”

  昏昏沉沉间,奚蕊似乎感觉到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视线中的身影逐渐模糊。

  意识消逝的最后一瞬,她听见太皇太后渐行渐远的步伐,以及那句回荡在安静室内,沧桑且低沉的威严声线。

  “玄羿,你同哀家出来。”

  奚蕊感觉自己仿若身处于漂浮在大片无边无际汪洋中心的一叶孤舟。

  周遭视野所见只有幽寒的月光孱弱着微不可见的光晕,使她勉强看清环绕于通身,那圈圈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平线。

  浓烈的窒息感自脚底蔓延至头顶。

  她喘不过气来,深海之中的阴森恐惧使她内心深处染起止不住的战栗。

  忽而画面一转,那漆黑至极的海底镜像倏得变成了祁朔望向她的冰冷厉眸之底。

  锐利又森寒,不复从前丝毫松和,甚至带着极致的厌恶。

  凌厉的视线如同道道利刃,从她的瞳孔直戳心底——

  然后穿透、撕裂,再也无法呼吸。

  江予沐眼瞧着奚蕊被人直直抱走,焦急着迈步就想上前跟去,忽地两道刀剑横在了她身前。

  她脚步一顿,随后身子被人向后拉去,萧凌挡在她身前隔绝了刀刃。

  “陛下有令,安阳侯府诸位皆需留步,其余大人请先行回府。”

  禁卫军首领软猬甲着身,一语毕,安阳侯以及萧凌两处皆被禁卫军重重包围。

  而经此一事,这场宫宴自是没法继续下去。

  一旁的萧云忆早已痛到昏了过去,双腕处骇人的深口此时凝结了紫黑的血痂,沿着大地凝聚成一滩暗色。

  而那身侧直直穿透石板的利刃彰显着方才出手之人所用气力是何等锋利。

  刚刚只顾着奚蕊的江予沐此时才见着这般血腥场景。

  她脸色白了白,终于想起此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

  安阳侯被押挟着去了大殿,一道被带走的还有安阳侯夫人、江予沐与萧凌等人。

  裴云昭坐于主位扫视着下方诸人,刚刚还在歌舞升平的大殿此时一片狼藉。

  今日之事并不难查,方才已然差不多探清了来龙去脉。

  “你们放开本宫,信不信本宫告知陛下你们轻薄——”

  女子尖叫着被拖拉进殿,又是沉声一跌,匍匐在地。

  “陛下,属下等在梅妃宫中发现了这个。”

  下首禁卫军呈上一叠纸沓,正是梅妃同萧云忆来往的信件。

  与此同时又有禁卫军呈上了一枚玉盒,裴云昭使身侧太监总管打开,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刺鼻的香料之味。

  早在旁边候着的太医上前用手掩面轻嗅了嗅,忽地面色一变,猛地跪下了地。

  “启禀陛下,此物是合欢散”

  语落,裴云昭复又看了看那信件,真相便浮出水面。

  那群死士本是安阳侯府所养,而萧云忆则是偷了安阳侯的令牌,又跟着混入了宫,这才让她有机可乘。

  这些时日萧云忆偶有片刻清醒之时,不复先前完全痴傻,可她出不了府,就想借这宫宴去害奚蕊。

  而同她内应的正是梅妃。

  她答应梅妃的条件则是在事成之后让其中一位死士混入长秋宫,对林知眠下药行龌龊之事,毁她清誉。

  他眼眸一眯,素常隐藏情绪的眼底头次出现了显而易见的阴戾。

  “安阳侯可有话说?”

  安阳侯早已冷汗淋漓,看着那被拖拽进来的女子心下发慌。

  “此事此事臣当真不知”

  如此证据明晃晃地摆在案前,从头至尾看来皆是这两位心思恶毒的女子谋划而来。

  但——

  “安阳侯竟是连自己女儿都看顾不周,想来是也管不好这北城兵马司怕是更加力不从心吧。”

  裴云昭淡淡出声,却让安阳侯骤然变了脸色。

  安阳侯府早先是武将出家,后历代衰弱,手中早已没了实质兵权,现下又损了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一职

  可他没有任何选择。

  “陛下圣明,臣自愿交出北城兵马司指挥一职,求陛下饶小女一命。”

  就在此时外有侍从入了殿,在他耳边低语片刻。

  听罢,裴云昭轻笑:“既然安阳侯这般诚心诚意朕自是不好推脱。”

  安阳侯心下微松,只要能救下萧云忆,倒也

  “但安阳郡主毕竟是伤了辅国公的夫人,朕也不得不考虑他的意见。”

  “再者,安阳侯府中这些死士朕瞧着身手似乎并不简单。”

  “陛下!”安阳侯错愕抬头。

  “来人,将梅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安阳郡主同这些死士一道带入诏狱听候发落——”

  裴云昭唇角微勾,又将目光落至那从头至尾都没说一句话的萧凌身上,挥了挥手道:“也委屈安阳侯同世子跟着走上一遭了。”

  浑浑噩噩着做了一夜噩梦,奚蕊翌日醒来时入目所及是一片陌生的床幔。

  外头的光亮透过朱红轩窗洒落到床沿。

  她动了动身子,小腹虽还有酸胀,倒也不至于同先前那样生不如死。

  隐约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奚蕊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应该是在宫里的侧殿睡了一宿,而祁朔则是彻夜未归。

  他去了哪里,太皇太后可有责怪他,还有他为何要替自己承认这件事?

  种种疑惑与复杂心境交织于心,她侧身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脑袋埋于被中。

  吱呀——

  门板打开又关上,奚蕊下意识抬头,便见着文茵端着汤药立在门口,见她醒来面露欣喜。

  “夫人您醒了!奴婢这便去告知贵妃娘娘!”

  林知眠方才来了此处,听闻奚蕊还未醒便在前殿坐着等候。

  眼见着文茵将托盘置在案几之上,不一会林知眠便走了进来。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见奚蕊想要起身行礼,林知眠赶忙着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眼前女子的唇色虽比昨晚红了许多,却依旧苍白。

  林知眠坐在塌边又为她掖了掖被角,面露忧色:“蕊蕊可有好些?”

  奚蕊轻轻点头:“谢娘娘挂怀,臣妇并无大碍。”

  林知眠看着她敛下的鸦羽微微颤抖,又想到此事源自于何,知晓她当下最在意之事是什么,便轻叹了口气道:“玄羿这事确实做得有欠考虑。”

  奚蕊睫毛颤得更加厉害了:“此事并不怪他。”

  林知眠只当她是在为祁朔说话,当下执起她的手掌,轻声道:“蕊蕊莫怕,昨日本宫已同太皇太后一道说过他了,他便是怜惜你年幼也不该随便在宫外找些庸医开这避子汤药。”

  怜惜她年幼?

  他是这样同太皇太后说的吗?

  奚蕊抿了抿唇:“娘娘可知公爷现在在何处?”

  林知眠弯起眼尾,宽慰道:“玄羿去审昨夜刺杀之事,当是会还你一个公道。”

  经她提醒,奚蕊才蓦地回想起她本是被不知如何混进宫的萧云忆扑到后才引来的一众人。

  倒是因这避子汤一事忘了。

  只是现下她也没有去探究这背后是何等真相,林知眠见她闷闷不乐便又轻责了几句祁朔此事莽撞。

  奚蕊心中有苦难言,她不知道祁朔为何帮她隐瞒,此时也只有扯着唇角应声。

  后来她在宫中稍作修整一番,才终于乘着马车回了国公府

  分明是只离了一夜,可奚蕊却感觉去了有数日那般久。

  思及昨日祁朔执着她的手掌宽慰她不急的模样,心底的心酸苦涩再次蔓延而起。

  她垂眸瞧了半响自己的掌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眷恋的温度。

  阁楼小窗边缭绕飘散出点点艾草熏香,奚蕊靠在床榻上斜视着窗外日头由东至西。

  她突然想起祁朔南下筑堤的时候也曾腹痛过一次,原来那时候便早有预兆。

  “夫人,要用晚膳吗?”

  阿绫探着身子问她略有担忧,夫人已经一日都未曾进食了。

  “不了。”奚蕊摆摆手,身子的不适加上心口郁结哪还有心思吃得下饭。

  她呆呆地凝望着透过窗户所见的院中,稍稍长大了些的树苗。

  心中却思索着在见他时该如何解释。

  他会因此对她心生嫌隙,亦或者根本不想再见她?

  如此缠绕的思绪纠葛至暮色完全沉寂。

  可门外却丝毫没有归人入府的动静。

  奚蕊披散着头发,双目无神,手臂抱膝,头轻靠在床杆之上,随着夜色渐深,一颗心也愈发沉下。

  他果然是回也不愿意回来了吗?

  忽地一阵门板响动声在寂寥的黑暗中骤起,在此时的奚蕊耳中如道惊雷蓦地炸起。

  她瞬间坐直了身子,未曾点燃灯烛的室内她见不到男子的神色,却能清晰的听见那脚步声由远及近。

  心口胸腔的跳动如雷贯耳,思忖了一天的解释却在此时凝结于喉中,如何也发不出声。

  她不知祁朔能在夜中视物,而她的不安与惊慌早在踏入房中的那一刻便全数落入他眼底。

  身侧床榻凹陷一角,奚蕊如被惊到一般,下意识朝内缩了缩。

  她如何也不敢出声。

  软绵的呼吸在夜色朦胧中交融又散开。

  揪紧的被角在掌心揉作一团,奚蕊又往里面移动了点,嘴唇喏动:“妾身身上有血气,不不宜同夫君相隔太近”

  女子的声音压抑着止不住的颤抖,祁朔看着她缩在角落,又在这话说完之后躺下了身,背对着他,想要将身体蜷得更小一些。

  她没听见他的回答,心下不安更甚,连身体不自主抖了起来,白日里在脑中组织的所有解释之言在此时完全化为乌有。

  眼眶酸涩,似有泪水要落,奚蕊哽了许久,自以为压下哭腔之后才缓缓出声:“对不起夫君不必替妾身顶罪的”

  “这本是妾身自己犯的错妾身自作自受,也该——”

  温热的手掌忽地自她身后圈来覆盖住了她的小腹。

  奚蕊倏得愣住,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瞪大双眼,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可有好些?”男子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声线在头顶响起,霎时间便让她酸了眼眶。

  她紧咬着唇,压着喉中翻涌,缓慢点了点头:“嗯。”

  感受到怀中女子抖得如鹌鹑般的身子,祁朔轻动手掌,便将人扳过了身。

  奚蕊一惊,垂着头迅速伸手抹了把眼泪,强装着镇定,故作轻松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逐渐找回白日里的思绪,她断断续续道:“夫君待我是极好的,我没有排斥的意思”

  “我只是有点害怕”

  奚蕊暗恼于自己的没出息,不过说了两句话,便又成了这副快要绷不住眼泪的模样。

  好在此处没有灯烛,他看不见她,倒也不算那么丢人。

  于是她又抹了抹眼尾,深呼吸一口:“我怕”

  “嗯。”

  黑暗中,这一声从胸腔穿出的轻声宛若那压垮堤坝的最后一滴雨水,奚蕊方才筑起的层层防御顷刻间土崩瓦解。

  “夫君责罚妾身罢。”

  “胡乱用药确实该罚。”下颚被轻轻勾起,祁朔见着了那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潋滟的瞳孔在微微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波光,她在战栗,她很不安。

  眼前视线模糊,奚蕊却借着窗外投入的光亮看清了他的眸。

  一如既往地沉寂,却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他终于搭了她的话,在这一刻忽然如释重负。

  奚蕊任由他捏着自己的下巴,静候他接下来的宣判。

  “何须去寻些庸医,宫中御医可都是摆设?”

  奚蕊怔愣着,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他所指什么。

  祁朔垂眸瞧她那因着诧异微张的红唇,娇小的身子在他怀中只需轻轻一环便能圈起所有。

  到底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也是他先前思虑不全。

  奚蕊呆了许久,忽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她蓦地忆起白日从宫中离开时林知眠嘱咐御医给她配了许多药,说是为她调理身子。

  难道那些药还有其他作用?

  男子的下一句话便证实了她的猜测。

  “安心了么?”

  带茧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眼睑下的泪痕,同时划过她的心底。

  心口的悸动仿佛快要沿着胸腔从喉中跳出。

  奚蕊忽地猛抱上他的腰,惶恐了一日的害怕与不安化作决堤的泪水倾巢而出,再也压抑不住。

  感受到被环抱上腰背的霎那。

  她听到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内心最深处开始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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