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_小小姐每天都在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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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长秋宫侧殿。

  太医火急火燎地从太医院赶过来,在见着立在门口的祁朔时,瞬间呼吸一滞。

  啧,这次不会又是国公夫人……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心口跳动不止。

  犹记得上次国公夫人腹痛到晕厥,自己几欲被国公大人的眼神凌迟而死。

  “太医!太医——”

  奚蕊瞧着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子,急得眼眶通红。

  正沉浸在恐惧中的太医被这一呼唤蓦地拉回思绪。

  看到方才自己担心的国公夫人此刻正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一口气刚想放下,却在下一瞬对上了双眼尾猩红的眸。

  “救她!”

  “……”

  太医又擦了擦冷汗:“烦……烦请世子去屏风外等候。”

  萧凌紧握江予沐的手,目光凝视着她一瞬不移,黝黑的瞳仁颤动不止。

  他仿佛又看到了初次知晓她有孕时,她昏倒在地,落了红的模样,恐惧与慌乱席卷了他的理智,让他耳边嗡嗡作响。

  此时此刻萧凌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只是不停呢喃着:“救她,救她……”

  奚蕊本就对他方才维护裴青烟之事心有芥蒂,此刻又看着他一副失了智的模样更是烦躁。

  当下上前一步,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便想去拉他:“萧世子你冷静一点!”

  可不待她手指触碰到他,便见男子猛地抬掌。

  瞬时之间,祁朔眼眸骤眯,单手掌住她的腰,另一手迎上萧凌袭来的掌风,他下颚紧绷,通身上下染尽凛冽如冰的怒意。

  萧凌只觉与他相接的手臂冰火交融感直直窜入四肢百骸,使得他瞬间煞白了脸色,而眼前之人竟看起来丝毫无波。

  他紧咬着后槽牙对上祁朔裹挟着涌动怒火的黑眸。

  二人视线交织成网,他感觉胸口翻涌着惊涛骇浪,不过半响,便似有腥甜漫上喉头。

  “夫君。”惊惧散去的奚蕊,手掌抚上了男子绷紧的手臂:“别打了。”

  煞气顿散,祁朔垂眸,收敛了阴戾,萧凌捂住胸口后退一步,方才失去的理智逐渐回笼。

  奚蕊咬咬唇,推搡了他两下,有些急切:“你们都出去,让太医给阿沐看看。”

  说罢,她的退离了他的臂弯,自顾自地走到了塌边。

  经过方才一番插曲,站在原地的两个男人再次对视一眼,祁朔缄默半响,眼神稍瞥,转身迈步朝外。

  萧凌移开目光,担忧地略过躺在榻上满目痛苦的江予沐,又紧了紧拳,终是跟了出去。

  季北庭抱臂而立,单腿支起斜靠着墙壁,斜眸看着眉梢间还未褪去冷意的祁朔走出来,敛眉哼笑一声,说的话却是给他身后之人听的。

  “郡主可还没起来呢。”

  闻言萧凌终于抬起了眼皮,他沉沉地吸了口气:“影一,去护送郡主回府。”

  身侧侍从抱拳:“是。”

  季北庭见状轻嗤弯唇,不再言语

  两尊煞神离了侧殿,太医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平复呼吸,他放下药箱开始为江予沐把脉。

  经过这段时间的平缓,那股难捱的腹痛逐渐平息,江予沐虚靠着床沿,因着疼痛额角的碎发被虚汗润湿。

  “世子妃无甚大碍,不过是动了胎气,只是”

  “只是什么?”奚蕊焦急问道。

  太医收起把脉的手,皱起眉摇头:“若世子妃再这般情绪大起大落,这胎怕是很难保住。”

  很难保住。

  这几个字就像是晴天霹雳落在奚蕊头顶,她上前抓住太医的衣袖,急切道:“怎么会,怎么会保不住呢?阿沐的身子以前一直很好的。”

  “国国公夫人,不是说现在保不住,是若世子妃日后再这般才会有危险”太医头皮一紧,生怕惹到了她,他可没忘记国公大人就在外面。

  倒是江予沐听言只是眼睫闪动两下,瞳仁微移,扯起唇角:“我没事的蕊蕊,让太医走吧。”

  毕竟这句话她从发现怀孕开始便一直在听了。

  奚蕊松开了手,走到塌边坐下,刚想说什么,便见着萧凌迈着疾步了进来。

  “予沐”

  可没等他走近,江予沐突然脸色一变,身子侧过竟干呕了起来。

  奚蕊立马伸手顺着她的脊背,转眸瞧见萧凌骤然僵硬的表情,冷哼一声:“

  我曾见民间有种说法,女子怀孕期间见到孩子父亲就会犯恶心。”

  萧凌脚步猛顿。

  “蕊蕊”江予沐心头一跳,握住了奚蕊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可奚蕊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尤其是想到方才萧凌维护裴青烟的模样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她再次开口,甚至声音都更大了几分:“世子可听到了?”

  萧凌眉头紧蹙,似是在思忖这话的可信度:“这”

  奚蕊回握住江予沐,侧眸又道:“再者,太医说阿沐不可受刺激,这几日我便陪她在这宫里安心养个几日,太医前来诊脉也方便,世子没有异议吧?”

  萧凌:“”

  季北庭好整以暇地眉峰轻挑,满眼幸灾乐祸。

  门外的祁朔:“?”

  奚蕊真的带着江予沐在长秋宫侧殿住了下来。

  林知眠对此很是欢迎,并调笑道终于有人在宫中陪自己。

  而有她发话,再加上奚蕊坚持,任他是辅国公还是安阳侯世子,竟一时都无可奈何。

  凛冬已至,京都又下了几场雪。

  红砖绿瓦的宫墙被白皑皑的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江予沐的身子好转了许多,并时常同奚蕊一起帮衬林知眠查办着除夕家宴。

  以往宫里大小事宜皆是有林知眠亲自打理,奚蕊所需要做的只是协同外命妇。

  而经过此番接触她才发现,这宫中琐事才是最为繁重的部分。

  “阿沐,我发现这后妃之中,购置胭脂水粉竟要比裁办衣裳所花银两要更多。”奚蕊翻动着今年内宫账簿,朝身旁绣补着孩子衣裳的江予沐道。

  闻声,江予沐侧眸瞧了眼,忽地笑了:“还不是因为蕊蕊之前的妆容太过惊艳,引得上至后妃下至百姓纷纷效仿。”

  经她提及,奚蕊才又想起那以自己之名抬高胭脂溢价的琉璃阁。

  她稍稍蹙眉:“虽然我的妆容属实好看,但倒也不至于这般昂贵。”

  江予沐掩唇忍俊不禁:“是,但正因我们蕊蕊好看,所以更加难得,僧多粥少,不也是这个道理?”

  “可那粥我瞧着也不算很好”

  奚蕊嘟囔着,忽地想到什么,眼前一亮:“他们做成那个样子都能用我的名义买这么贵,为何我不自己去呢?”

  “你是想”

  “嗯,更何况我大舅舅他们也来了京都,他们作为我的娘家人甚至还能更好的利用这一点,再者,若能降低价格,对知眠姐所提倡的勤俭之道也有所助益。”

  “蕊蕊思虑周全。”二人聊着当头,林知眠含笑着迈步从院外走来。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江予沐起身行礼,却在行至一半被人制止。

  “世子妃怀有身孕,不必多礼。”林知眠温和道。

  “蕊蕊想让自己的娘家人去开胭脂铺子?”

  奚蕊:“不瞒知眠姐说,我母亲家族世世代代皆是做胭脂的,只不过近日才来京都,还未曾做大。”

  实际上做大也十分艰难,琉璃阁在京都乃百年产业,近乎垄断,可不是随便一家小铺子都能撼动的。

  林知眠了然点头:“难怪蕊蕊这样会做胭脂,只不过你若想砍下这诸人皆以习惯的高价,可并非易事。”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调整这天价胭脂,只是她人在后宫,为了避嫌不可轻易出手,若是奚蕊去做便不一样了。

  奚蕊颔首,开口十分云淡风轻:“自是知道的,左不过是有人来找麻烦,届时让夫君遣几支巡队过来守着,量他们也不敢造次。”

  林知眠:“”

  江予沐:“”

  这习以为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辅国公府。

  这几日府内的气压极低,一众下人皆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心里头期盼着夫人赶紧回来。

  书房中,祁朔翻动着铭右呈上的军报,一对剑眉拧得极紧。

  啪的一声,书页合上,提心吊胆的铭右吓得猛一个机灵。

  “公公爷?”

  祁朔烦躁地捏了捏眉骨,只觉得胸口翻涌着莫名的闷气,他不耐地挥手:“下去。”

  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她倒是真不想回来了?

  并不知自家公爷在想什么的铭右得令立马告退,却又在出门不一会再次折了回来。

  他试探道了声:“公爷,外面安阳世子求见。”

  祁朔捏着眉骨的手指一顿,刚想说不见,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约莫是萧凌想要直接闯进来。

  祁朔支着头,敛下的眸晦暗不明。

  改主意了。

  “让他打会再进来。”

  铭右眉心一跳:“是。”

  大约一盏茶之后,萧凌才终于踏入了书房门槛。

  此时的萧凌一袭白袍略有凌乱,可尽管如此却依旧掩盖不了他挺立的脊背与修长的身姿。

  “看来萧世子伤恢复得不错。”祁朔敛眉,也没看他,是笑非笑。

  那日若非奚蕊拦着,恐怕他便不是受点内伤这么简单。

  这一点萧凌自然知道的。

  他也不恼,回之一笑:“那日对尊夫人多有得罪,多谢公爷手下留情。”

  祁朔听着他的虚与委蛇,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并不想多说一个字。

  萧凌对此也不觉不妥,勾唇继续道:“今日萧某前来是想同公爷谈个合作,能让尊夫人早日回府。”

  闻声,祁朔动作一顿,终于抬了眸:“说来听听?”

  夜色沉沉,万籁无声。

  白日同林知眠讨论了一番后,奚蕊越想越觉得可行。

  可现在却面临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需要先回府。

  “阿沐。”奚蕊日常摸着江予沐的小腹,忽而抬起头唤了声她。

  “嗯?”江予沐视线依旧落在手头书页之上轻应了声。

  “我这几日觉得萧世子并非你的良人。”犹疑着,奚蕊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说实话,现在她最担忧的便是她了。

  江予沐闻言捏着书页的手指收紧,连纸页都带起了褶皱。

  奚蕊自然是没放过这一细节,她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好还是不好?”

  江予沐眼睫闪动:“自然是好的。”

  “你骗我。”奚蕊明显不信,“他是不是喜欢那什么裴青烟?”

  她可不是瞎子,那日萧凌的维护之意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江予沐合上书页,对上她担忧的眼:“蕊蕊你别多想。”

  “我觉得分明就是”

  “蕊蕊。”她叹了口气,“还记得我说的吗?”

  奚蕊疑惑:“什么?”

  江予沐:“这世上大部分夫妻都是相敬如宾度过一生,况且我们嫁入世爵之家,若妾室安分,夫君体谅,再能够平安顺遂,就已是福分。”

  这句话奚蕊自然记得,还是她成婚前,江予沐用以宽慰自己之言。

  “可”

  “所以他究竟心悦何人与我又有何干?我始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安阳世子的世子妃。”

  奚蕊抿唇不语,她不觉得江予沐又她自己说得这样豁达。

  “阿沐,可他真的体谅你吗?在你的面前搂抱别的女人,也算体谅吗?”

  江予沐愣了愣,压下心底苦涩,笑道:“为何不算体谅?不过是喜欢旁人罢了,若他还看上了哪家良家女子,我这做主母的还需要去采吉纳妾呢。”

  “倒是你,这些天躲在宫中真的只是想要陪我吗?”江予沐歪头浅笑,转移了话题。

  这下轮到奚蕊愣神,她不由得再次想到了那副神秘画像。

  已知那人不是裴青烟,可也是旁人,若祁朔喜欢,自己岂不是

  “我”她抿抿唇,偏过头,眼神闪烁,“自然是陪你。”

  江予沐凝视不语。

  许是她的目光似要将自己看穿,也或许是心虚作祟,奚蕊有些坐立难安。

  “我我先去沐浴。”

  说罢,她站起身,逃一般地朝侧殿另一方的净室跑去。

  江予沐手肘撑着桌案,单手支头,瞧着她的背影,含笑的眼眸逐渐黯淡。

  突然室内火烛骤灭,她惊坐起身,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男声出现在身后。

  “你真这么想?”

  此时视线一片黑暗,江予沐心口的恐惧愈渐加大,试探着唤了声:“世世子?”

  这里是后宫,他怎么可以进来的!

  她惊吓地抹黑连连后退,忽地绊倒桌凳眼瞧着就要摔倒,萧凌瞳孔一缩,大步上前搂住她的腰身带入怀中。

  江予沐惊魂未定,双手撑在他的胸口,下意识抬头,却见到了在月光下反光的银白面具,以及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眸。

  “你别怕!”萧凌看她面色不虞心下一惊,连方才听到那番话的不悦都忘了。

  似是怕将她弄碎了,他柔声道:“我你现在看不到我的脸了,还想吐吗?”

  江予沐:“?”

  奚蕊在桶中泡了许久,思忖着方才江予沐的一番话,只觉得心烦意乱。

  “哎”

  仰躺于水面,又闭目养神半响,她终于从浴桶中起了身。

  或许阿沐说的是对的,也许祁朔现在对自己有几分好感,但他依旧也可以这样对待别人。

  随意围了件浴巾,她一边用帕子绞着头发一边朝外走去,可不知为何越是这样宽慰自己,她便越是窒息难耐。

  更何况,这世上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是自己思维太过狭隘——

  “?!”

  奚蕊站定在侧殿内室,瞳孔骤然放大。

  只见那桌案之边,一玄衣男子慵懒地靠坐着,单手点燃起昏黄的火烛。

  “你你你——”

  他怎么会出现在后宫?!

  双手抱胸后退,奚蕊满目惊恐。

  “有什么好挡的?”祁朔抬起眼帘,唇角弯起微弧。

  “你怎么过来了?”扯过搭在一旁架子上的披风,奚蕊将自己包裹地完完全全。

  “你为何不回去?”祁朔反问。

  “我陪阿沐养胎。”

  “安阳世子带她回去养了。”

  “?!”

  环顾四周果然不见人影。

  他们竟然串通了一起来!

  奚蕊愤懑咬牙,方才的问题还没问清楚呢!

  “你还没回答我。”祁朔迈过修长的双腿朝她逼近,“为何不回去?”

  “我”他的气息逐渐包围住自己,一寸寸地吞噬了她的心。

  她侧过头,乌睫扑簌不止,“这就回去嘛”

  “嗯。”祁朔为她拢紧衣裳,勾着她胸口的系带稍稍一扯,奚蕊踉跄一步便跌落到了他的怀中,“可是我觉得,你还有别的原因。”

  前几日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以往见着自己她都会小跑着过来,可那日宫门口,她只是目光呆滞,分明便是在顾虑什么。

  男子的目光深邃且灼热,似乎是要将她看个透彻,奚蕊心焦,思忖着如何回答,却不想他比自己更快。

  “想为我纳妾?”

  见她不语,又思及方才听到她同江予沐所言,他低笑随便问了句。

  却不想就这简单的一句话使得她心跳蓦地停了一拍。

  奚蕊脸色微白,眼神闪烁不止:“也也不是不可以”

  “?”

  边说着,她眼眶又开始泛酸:“我见那女子身段窈窕,舞姿轻盈”

  可阿沐说若他看上了哪家女子,做主母的还需要去采吉纳妾。

  “我见着也觉得甚是不错只是不知那人现在身在何方,夫君喜欢,我早些遣人纳了回来,也不算耽误良时呜呜呜”

  祁朔越听越听不懂,手指勾起小姑娘下颚,只见她紧咬着红唇止不住发颤,眼眶氤氲的水汽几欲溢出。

  霎时间,心口一紧,他指腹抹过她眼尾的泪痕,轻声问:“哪位女子?”

  “就是你密室那画像上的唔——”奚蕊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她看着祁朔,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悬挂了泪珠的睫毛不停抖动。

  “我也不是故意去你书房密室的。”

  “就是很突然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小姑娘断断续续的解释夹着哭腔的嘶哑,如绵绵泉水,撩动过他的心弦。

  胸腔悸动得厉害,祁朔弯腰捧起奚蕊的脸,深邃黝黑的瞳仁中揉碎了星光。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一下一下传到她的耳畔,又落到心底。

  然后她听到那夹了些无可奈何的低哑声线缓缓响起。

  “那是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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