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乌夜啼（3）
华阳一中。
应铮到了之后直接来到后山。他以前也是华阳一中的学生，对这里的结构十分熟悉。
说是后山，其实就是一个山坡，高度不到20米，上面种满了松树和龙爪槐。在山坡之上有一个凉亭，山坡顶上地势平坦，所以很多早起的学生会到山坡上面晨读。
山坡上因为种满了树，特地给学生留了一条上山坡的路，小路长100米，尽头是山顶凉亭。山顶凉亭过后下坡高度只有一两米，随后两边都是围墙，高高的围住。等于在华阳一中的山坡基本上是一个上坡，并无下坡。
应铮在前面领着人往上走，一路观察沿边的环境。短短的100米很快走到了尽头，应铮从凉亭下俯视。
难得地晃神了一下。
华阳一中的教学楼最高的不过五层，但因为山坡上树都比较高，在最高点的凉亭里站着，也只能看见周围的环境。
但是几年前，树没有这么高的时候，在凉亭可以看到操场上的场景，曾经有人对着篮筐一个一个投球投了两个小时。
那是一个周末，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倔强的一个一个投篮，直到十中八.九。而他，当时看了两个小时。
应铮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站立，入眼的只有龙爪槐。
他骤然转身，往案发地点走。
“路灯坏了两个？”应铮收敛情绪，站定沉思，案发已经六天，因为10号凌晨的暴雨，现场破坏十分严重。
“对，每15米一个路灯，一共7个路灯，小路尽头凉亭处是另外两个灯照明。案发之后检查，第四个和第五个路灯是坏的咯。”魏阳补充，这些在之前都已经调查过。
后山的路灯并没有特地维护，老式路灯，线路老旧，找到了电线一剪，路灯直接就暗了。
“那就是长达45米的地方没有照明。6米左右的灯杆，60瓦的led灯头，照明范围是15到18米，第三个和第五个路灯能够照一部分，也就是说，中间27到30米左右的距离是完全黑暗的。”应铮在路灯下转了一圈。
“路灯什么时候坏的？有提取到指纹吗？”
“保安说他们10月9号十点半巡检的时候灯还是好的。没有指纹。”
“监控呢？”
“
监控……9号全天的缺失。”魏阳对着应铮的目光，陡然底气不足。
监控丢失，那么破坏路灯的目的是什么？
“嗯。”应铮眉头紧皱，又细细看了看死者遇害的地方，因为雨水冲击，泥土松软，现存的脚印都是当天发现死者的时候，保安、学生、老师踩下的，乱七八糟，无从辨认。
“这是什么？”应铮往前走了几步，阳光折射下突然有个地方反光。
因为暴雨冲刷，一块之前没有被发现的眼镜托叶裸露了出来。
中午一点，食堂。
刑侦队的人点了炒面，占了一条桌子。食堂内除了员工，只有零星几个学生。
“应队，这么看来，小林不是凶手？”陈副队扒拉了一口炒面，不忘讨论这个案子。
“目前来看，凶手应该是高智商人才。”应铮吃得很快，但是动作优雅，“魏阳，等会儿去把两年前分到了水果刀的人名单打一份。”
“是！”魏阳狼吞虎咽，这段时间基本吃的泡面，吃到炒面的那一刻莫名感动！
“小伙子们，慢点吃，别急。不够再给你们加点？”食堂大妈坐在一边，看着一群人仿佛饿了好多天，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谢谢大妈！够喽！”魏阳咽下嘴里的面，冲着大妈憨厚一笑。他平常说话的时候尾音扬起，十分活力。
应铮吃完了放下筷子，眼神扫了一圈食堂：“大妈，一点吃饭的学生多吗？”
“不多，就总是那么几个嫌挤的或者……”大妈说着压低了声音，“还有像那个孩子的，自己一个人来吃饭，过点了总是会多给点，那也是个可怜孩子啊……”
“谭泽宇？”这正是这个案子死者的姓名，男性，今年16岁，刚上高一。
“唉，名字我其实不知道。就是天天这个点都能看见他，不怎么说话，但是是个好孩子，有学问，爱学习。吃饭的时候都拿着书看呢。就那天，也拿着本书，还有练习册，嘴里还一直在念叨。”
“那天拿的什么书？他在说什么？”应铮回想，这个细节并没有在卷宗里看见。
“这…我不知道，我没学问，不认识。念叨的，我倒是听到一句，说，说什么怎么这么笨，连这个题也不会。”大妈看着应铮严
肃的脸色，顿时有点慌，“这……这跟那孩子的事有关系？”
“没事，我们就是随口问一下。”应铮冷硬的语气并没有让大妈宽心，一旁的魏阳笑笑安慰了一下。
“都吃完了吗？”应铮问完，周熙临咽下最后一口面，放下了筷子。
“走，我们去小林住处，周熙临，你去把谭泽宇所有的书本练习册都拿出来，重新过一遍。”
“是！”
还不到上课时间，学生不好集合，所以先去小林的房间重新查探一遍。
第一次去的时候，潜意识里认为小林是犯罪嫌疑人，这一回却是要查探真正的嫌疑人的踪迹，思路不同，再到房间里搜索时重点也不相同。
小林住的是教职工宿舍。
华阳一中大手笔，职工宿舍有两栋，一栋是教师宿舍，一栋是其他职工宿舍。教师宿舍都是一人一间，单独卫浴厨房，算是一个小套间。而其他职工宿舍都是一人一间，没有单独卫浴，没有厨房，十来平方的小房子，甚至没有下水道。
小林住在一楼，进入宿舍楼往右一拐最外面一间就是。
马骏跟宿管要了钥匙，应铮和陈副队戴上手套走进去，马骏守在门口。
房间内摆设很简单，一张单人上下床靠墙，旁边一个衣柜，一个小柜子在衣柜旁转过来，一张桌子靠窗。上下床的上铺放着一个打开的箱子，床上堆满了零散的物品。
陈副队走过去把窗户大开，应铮细细看小林桌上的东西。
“痕检报告说血迹被处理过，这里的东西似乎没有能处理血迹的。”陈副队今年30岁，一线经历丰富。
“处理血迹有很多小技巧和偏方，最快最见效还最方便顺手的会是什么？”小林桌上的东西乏善可陈，应铮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
“叫宿管问问吧。”陈副队一时想不到，想着从小林家进水再查查。
“嗯。马骏，打个电话，钱皓他们审完了赶紧过来。”应铮不置可否，两个人出去，宿管就在门外站着。
“10号这间房子进水了？”陈副队询问，应铮站在一旁，一句话不说，却给人更大的压迫感。
“是……是。”宿管不明所以，但是看见警察本能觉得不是好事。虽然之前已经谈过一次话，
这回还是紧张。
“怎么回事？”
“那……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关水……水龙头。早上六点我起来，漫了一地，楼道里都是。”
“之前怎么没说这个事？”
“没……没人……人问啊！”宿管一张脸皱着，就差哭出来了。
“房间里为什么有水龙头？”陈副队问着，应铮想起什么，反身回去了房间。
“他自己…扯…扯的，洗漱…搞点水方便。房间里……都没有下水道的，所以才……才淹了。”宿管越来越紧张，到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副队觉得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也进了房间，应铮围着水龙头正在一点点察看。
“有什么发现？”陈副队凑过去，目光落在应铮手指处。
“这里有铁丝划痕。”水龙头是不锈钢的，一点点划痕并不明显，要非常细心才能看到。
小林住在一楼，窗子不高，没有纱窗，有人从外面用铁丝勾开水管，又开大了窗子，都是不难操作的事情。
“能找到指纹吗？”陈副队心里一惊，觉得事情越发复杂。
“凶手滴水不漏，哪怕没有大雨，应该也不会留下指纹。”应铮又仔细看墙壁，但是这次，没有任何发现。
“过去了这么多天，证据都要被处理完了！都怪我！”陈副队顿时懊悔不已，如果他们一直被错误方向误导，那么已经足够凶手消灭很多痕迹。
“让痕检科来一趟。检测之后才知道留下还是没留下。”应铮再度走出房间，摘下手套，“几点了？”
“一点五十。”马骏看了眼手表，“钱皓他们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水果刀名单好了吗？”
“刚把名单打印好。”魏阳刚到门口一分钟，他抽出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两年前领到水果刀的人，“已经离职的除去，需要排查83人。”
“其中老师有多少？”应铮接过纸张，其中现在教高一的老师用红色马克笔打了对勾。
“老师62人，今年教高一的20人。”
“谭泽宇的书本练习册都整理好了吗？”应铮低头，看这张名单。
“整理好了，放在数学办公室了，数学办公室就在高一一班旁边。”周熙临气息不稳，他一路跑过来的。
高一一班就是谭泽宇所在班级。
“马骏，你让宿管列一个10号都去过小林房间的名单，其他人，去教学楼。”马骏就是告诉钱皓结婚要用什么烟的警察，说话带着点本地方言口音。
应铮将名单递回周熙临，率先走出了宿舍楼。
宿舍楼比较阴暗，乍一出来见到阳光，应铮眯了眯眼睛。
远处的教学楼在耀眼的光芒下屹立。
他停了几秒，随后朝教学楼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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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铮到了之后直接来到后山。他以前也是华阳一中的学生，对这里的结构十分熟悉。
说是后山，其实就是一个山坡，高度不到20米，上面种满了松树和龙爪槐。在山坡之上有一个凉亭，山坡顶上地势平坦，所以很多早起的学生会到山坡上面晨读。
山坡上因为种满了树，特地给学生留了一条上山坡的路，小路长100米，尽头是山顶凉亭。山顶凉亭过后下坡高度只有一两米，随后两边都是围墙，高高的围住。等于在华阳一中的山坡基本上是一个上坡，并无下坡。
应铮在前面领着人往上走，一路观察沿边的环境。短短的100米很快走到了尽头，应铮从凉亭下俯视。
难得地晃神了一下。
华阳一中的教学楼最高的不过五层，但因为山坡上树都比较高，在最高点的凉亭里站着，也只能看见周围的环境。
但是几年前，树没有这么高的时候，在凉亭可以看到操场上的场景，曾经有人对着篮筐一个一个投球投了两个小时。
那是一个周末，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倔强的一个一个投篮，直到十中八.九。而他，当时看了两个小时。
应铮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站立，入眼的只有龙爪槐。
他骤然转身，往案发地点走。
“路灯坏了两个？”应铮收敛情绪，站定沉思，案发已经六天，因为10号凌晨的暴雨，现场破坏十分严重。
“对，每15米一个路灯，一共7个路灯，小路尽头凉亭处是另外两个灯照明。案发之后检查，第四个和第五个路灯是坏的咯。”魏阳补充，这些在之前都已经调查过。
后山的路灯并没有特地维护，老式路灯，线路老旧，找到了电线一剪，路灯直接就暗了。
“那就是长达45米的地方没有照明。6米左右的灯杆，60瓦的led灯头，照明范围是15到18米，第三个和第五个路灯能够照一部分，也就是说，中间27到30米左右的距离是完全黑暗的。”应铮在路灯下转了一圈。
“路灯什么时候坏的？有提取到指纹吗？”
“保安说他们10月9号十点半巡检的时候灯还是好的。没有指纹。”
“监控呢？”
“
监控……9号全天的缺失。”魏阳对着应铮的目光，陡然底气不足。
监控丢失，那么破坏路灯的目的是什么？
“嗯。”应铮眉头紧皱，又细细看了看死者遇害的地方，因为雨水冲击，泥土松软，现存的脚印都是当天发现死者的时候，保安、学生、老师踩下的，乱七八糟，无从辨认。
“这是什么？”应铮往前走了几步，阳光折射下突然有个地方反光。
因为暴雨冲刷，一块之前没有被发现的眼镜托叶裸露了出来。
中午一点，食堂。
刑侦队的人点了炒面，占了一条桌子。食堂内除了员工，只有零星几个学生。
“应队，这么看来，小林不是凶手？”陈副队扒拉了一口炒面，不忘讨论这个案子。
“目前来看，凶手应该是高智商人才。”应铮吃得很快，但是动作优雅，“魏阳，等会儿去把两年前分到了水果刀的人名单打一份。”
“是！”魏阳狼吞虎咽，这段时间基本吃的泡面，吃到炒面的那一刻莫名感动！
“小伙子们，慢点吃，别急。不够再给你们加点？”食堂大妈坐在一边，看着一群人仿佛饿了好多天，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谢谢大妈！够喽！”魏阳咽下嘴里的面，冲着大妈憨厚一笑。他平常说话的时候尾音扬起，十分活力。
应铮吃完了放下筷子，眼神扫了一圈食堂：“大妈，一点吃饭的学生多吗？”
“不多，就总是那么几个嫌挤的或者……”大妈说着压低了声音，“还有像那个孩子的，自己一个人来吃饭，过点了总是会多给点，那也是个可怜孩子啊……”
“谭泽宇？”这正是这个案子死者的姓名，男性，今年16岁，刚上高一。
“唉，名字我其实不知道。就是天天这个点都能看见他，不怎么说话，但是是个好孩子，有学问，爱学习。吃饭的时候都拿着书看呢。就那天，也拿着本书，还有练习册，嘴里还一直在念叨。”
“那天拿的什么书？他在说什么？”应铮回想，这个细节并没有在卷宗里看见。
“这…我不知道，我没学问，不认识。念叨的，我倒是听到一句，说，说什么怎么这么笨，连这个题也不会。”大妈看着应铮严
肃的脸色，顿时有点慌，“这……这跟那孩子的事有关系？”
“没事，我们就是随口问一下。”应铮冷硬的语气并没有让大妈宽心，一旁的魏阳笑笑安慰了一下。
“都吃完了吗？”应铮问完，周熙临咽下最后一口面，放下了筷子。
“走，我们去小林住处，周熙临，你去把谭泽宇所有的书本练习册都拿出来，重新过一遍。”
“是！”
还不到上课时间，学生不好集合，所以先去小林的房间重新查探一遍。
第一次去的时候，潜意识里认为小林是犯罪嫌疑人，这一回却是要查探真正的嫌疑人的踪迹，思路不同，再到房间里搜索时重点也不相同。
小林住的是教职工宿舍。
华阳一中大手笔，职工宿舍有两栋，一栋是教师宿舍，一栋是其他职工宿舍。教师宿舍都是一人一间，单独卫浴厨房，算是一个小套间。而其他职工宿舍都是一人一间，没有单独卫浴，没有厨房，十来平方的小房子，甚至没有下水道。
小林住在一楼，进入宿舍楼往右一拐最外面一间就是。
马骏跟宿管要了钥匙，应铮和陈副队戴上手套走进去，马骏守在门口。
房间内摆设很简单，一张单人上下床靠墙，旁边一个衣柜，一个小柜子在衣柜旁转过来，一张桌子靠窗。上下床的上铺放着一个打开的箱子，床上堆满了零散的物品。
陈副队走过去把窗户大开，应铮细细看小林桌上的东西。
“痕检报告说血迹被处理过，这里的东西似乎没有能处理血迹的。”陈副队今年30岁，一线经历丰富。
“处理血迹有很多小技巧和偏方，最快最见效还最方便顺手的会是什么？”小林桌上的东西乏善可陈，应铮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
“叫宿管问问吧。”陈副队一时想不到，想着从小林家进水再查查。
“嗯。马骏，打个电话，钱皓他们审完了赶紧过来。”应铮不置可否，两个人出去，宿管就在门外站着。
“10号这间房子进水了？”陈副队询问，应铮站在一旁，一句话不说，却给人更大的压迫感。
“是……是。”宿管不明所以，但是看见警察本能觉得不是好事。虽然之前已经谈过一次话，
这回还是紧张。
“怎么回事？”
“那……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关水……水龙头。早上六点我起来，漫了一地，楼道里都是。”
“之前怎么没说这个事？”
“没……没人……人问啊！”宿管一张脸皱着，就差哭出来了。
“房间里为什么有水龙头？”陈副队问着，应铮想起什么，反身回去了房间。
“他自己…扯…扯的，洗漱…搞点水方便。房间里……都没有下水道的，所以才……才淹了。”宿管越来越紧张，到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副队觉得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也进了房间，应铮围着水龙头正在一点点察看。
“有什么发现？”陈副队凑过去，目光落在应铮手指处。
“这里有铁丝划痕。”水龙头是不锈钢的，一点点划痕并不明显，要非常细心才能看到。
小林住在一楼，窗子不高，没有纱窗，有人从外面用铁丝勾开水管，又开大了窗子，都是不难操作的事情。
“能找到指纹吗？”陈副队心里一惊，觉得事情越发复杂。
“凶手滴水不漏，哪怕没有大雨，应该也不会留下指纹。”应铮又仔细看墙壁，但是这次，没有任何发现。
“过去了这么多天，证据都要被处理完了！都怪我！”陈副队顿时懊悔不已，如果他们一直被错误方向误导，那么已经足够凶手消灭很多痕迹。
“让痕检科来一趟。检测之后才知道留下还是没留下。”应铮再度走出房间，摘下手套，“几点了？”
“一点五十。”马骏看了眼手表，“钱皓他们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水果刀名单好了吗？”
“刚把名单打印好。”魏阳刚到门口一分钟，他抽出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两年前领到水果刀的人，“已经离职的除去，需要排查83人。”
“其中老师有多少？”应铮接过纸张，其中现在教高一的老师用红色马克笔打了对勾。
“老师62人，今年教高一的20人。”
“谭泽宇的书本练习册都整理好了吗？”应铮低头，看这张名单。
“整理好了，放在数学办公室了，数学办公室就在高一一班旁边。”周熙临气息不稳，他一路跑过来的。
高一一班就是谭泽宇所在班级。
“马骏，你让宿管列一个10号都去过小林房间的名单，其他人，去教学楼。”马骏就是告诉钱皓结婚要用什么烟的警察，说话带着点本地方言口音。
应铮将名单递回周熙临，率先走出了宿舍楼。
宿舍楼比较阴暗，乍一出来见到阳光，应铮眯了眯眼睛。
远处的教学楼在耀眼的光芒下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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