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子篇（二）
京郊梅花岭，
鲜血般嫣红的朵朵梅花，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亮色。
漫山的红梅伴着清香，引了京都里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聚于此地，三五成群衣着光鲜的人们穿梭在层层红花里，嬉笑玩闹声为悠然仙境平添几分奢靡。
一辆朴素的马车平稳的停在山脚，清浅头戴帷帽，掀开绣着瑶台玉凤的车帘，扶着阿洛的手翩然下了车。
寒风凛冽，吹动她大红的裙摆与垂至脚踝的乌发，扑面而来的暗香盈了满袖，帷帽下秀丽的容颜露出欢喜无忧的笑意。
“此处这般热闹，倒是应了我的性子。”她拎起裙摆，微微侧身躲开阿洛向她披来的白色狐狸毛披风，“这劳什子披风碍了我出行，我向来最不喜披它。”
仍是那温柔如水的嗓音，动作却多了俏皮天真，与刚刚在轿中优雅端庄的让阿洛放了那群小孩儿的大家闺秀判若两人。
她提着裙摆，也不顾脚下厚厚的积雪，兴致冲冲的走向山间小道，系在脚踝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小姐，您等等阿洛，这儿人多，您可不能走丢了。”
雪路本就难行，何况这山路更是崎岖不平，不多时，原本还兴高采烈地清浅，已经扶着一棵长势喜人的腊梅树，气喘吁吁的擦着额间的汗珠。
“阿洛，还有多久能到山顶的亭子里？”
“小姐，咱们这才行了一半儿的路，离山顶还远着呢。”
“走了这么久，才到半山腰？”清浅懊恼的拽下一朵红梅别到阿洛的耳边，赌气道：“不走了不走了，再走你家小姐的腿都要折了，我看着周围的梅花长得喜人，不如就在这一带逛逛罢。”
虽是只到了半山腰，可山下的景色确是能看的清楚，在漫山纯粹的红与白中，她们左下方偏僻处一抹鹅黄格外的惹眼。
清浅指着那处开的明媚的素心梅道：“这遍地的红梅反倒把淡黄的素心梅衬得更加娇俏素雅。”
她拉住阿洛，提步向那棵素心梅走去。
约莫是赏景的众人都只顾奔向那高高在上视野开阔的山顶，反倒忽略了路途中虽偏僻却更美好的风景，这株梅花开的甚好，可惜除了清浅与阿洛，竟再无别人欣赏。
走了这么久的路，清浅略微口渴，见周围并无他人，便取下帷帽，从阿洛手中提着的食盒里拿了茶水。
天寒地冻，原本热腾腾的茶水已经变的冰凉，清浅却饮的爽快，鹅蛋脸上是惬意的笑。
她伸手拽了把低垂的梅枝，树上的积雪呼啦啦毫无防备的砸了下来，落了两人满身。
冰冷的雪进了清浅的脖颈，凉得她打了个寒颤，她缩了缩脖子，指着浑身沾着雪狼狈不堪的阿洛，咯咯的笑出声，整齐的皓齿比她发间落得积雪还要白。
小姑娘被她笑得羞恼起来，趁她捂着肚子乐得开怀，猛地放下食盒，跳起来去拽梅枝，只是积雪方才已经落得差不多，加之她力气又小，白雪没落下来，反倒是几朵盛极欲衰的素心梅飘了下来。
清浅被阿洛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抬头去望梅枝，一片鹅黄的花瓣，不偏不倚正坠在她的眉间。
意料之中的雪没有落下，清浅有些怔忪，愣着眉眼看向早已躲在一旁捂着嘴笑的阿洛，清澈的瞳孔里是毫无杂质的纯真，如同山涧里泉边专注饮水的幼鹿，被路人的脚步声惊住，黑溜溜的眼仁里是好奇、惊疑、还有没反应过来的呆呆的无措。
秦子规闲步踱到这里时，刚巧就撞见这般美景。
他微微一哂，忍不住驻足欣赏。
脑海里闪过今晨他记在心里的那抹洁白无瑕。
绣着瑶台玉凤的窗帘被莹亮的手指卷起，弧度优美的下巴如一方温润白玉，裸/露在寒气里，那么小巧的下巴，那样柔美的嗓音，让人忍不住想要对帘子后的那张脸充满好奇，如果帘子再往上掀一点点，或许就能看到她的唇......
而此刻，他不仅见了她的唇，更瞧清了她的眼。
意料之中的美，却美的超乎意料。
“子规兄，你怎么跑到这儿了”长白手里勾了红绳转着玉佩，边笑边往这边走，他穿过棵棵红梅来寻友人，银色的长袍上不免沾染了几朵落梅，白底红花，倒是应了这里的景。
阿洛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慌里慌张的把帷帽重新戴到清浅头上。
大夏习俗，已有婚配的及笄女子，出行在外必须遮住自己的容貌。
“哟，这不是在街上乱抓小孩儿的丫头吗？”长白被她的动作引去，修长的食指点着下巴，出口的话虽是说着阿洛，视线却穿过阿洛直勾勾的望向已经被遮住面容的清浅。
今早他在茶馆二楼等秦子规时，因着太无聊，便趴在窗口瞧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街上的孩童向轿内扔那团雪球时，他颇有兴致想，总算出现有趣的事了。
含着笑意的眸子，随着雪球划过的弧度，望向车内。
因为那轿帘半开，他所处的角度刚巧能看见轿内坐着的是位小姐，还未仔细看清那位小姐的容貌，雪团已经砸到她的面前。
想象之中大家闺秀被砸后的慌张失措、恼羞成怒、狼狈不堪，都没有出现。
对方的反应很迅速，红色的袖子就势遮住了脸，网住那团雪球，雪花四散，落了满怀。
掩面的袖子渐渐放下，一张芙蓉面不恼反笑，笑的比他刚刚吃的桂花糕还要香甜。
他暗想，那些诗人所谓的‘一笑胜星华’大抵就是如此吧。
轿帘放下的瞬间，他看到她的手轻轻捧起裙裾上的雪。
……
“公子莫要冤枉人，阿洛并没有乱抓他们，明明是他们伤我家小姐在先。”
“可你家小姐并没有怪罪他们，反倒是你咄咄逼人，一点不像女儿家的温柔贤惠。”长白瞧着小姑娘的腮帮子被气的一鼓一鼓的，忍不住的逗弄她。
“你！你你......你胡说！”
阿洛年岁尚小，平日里不曾见过多少男子，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却又这般说她，一时间眼角变得通红。
眼见自家小侍女被别人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惹哭，清浅忍着笑上前拉住阿洛的手。
“我家阿洛最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莫听不相干的人胡说。”
“小娘子此言差矣，我虽现在是不相干的人，可我们相处一会儿，不就熟悉了。”
“泼皮无赖，谁要跟你相处。”清浅轻哼一声，提起裙摆，携着阿洛从二人身边走过，与长白擦肩而过时，狠狠的踩了对方一脚。
“我家阿洛被你惹哭了，这是你欠她的。”
她无视长白炙热的眼神，迅速的提步离开，前脚刚迈出，衣袖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拽住。
疑惑地回头。
入目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可那双眼睛却锐利如箭，仿佛洞察着世间百态。
“公子有事？”
秦子规含笑点了点头，一把拽过长白手中的玉佩递到清浅眼前。
“在下与长白兄出来的急，也没带水，这会儿甚是口渴，小姐的水可否卖给在下？”
清透的玉质呈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清浅的眼睛闪了闪，她并未接过玉佩，转身从食盒里取出两个水杯，倒满了水，分别递给两人。
“两杯水而已，公子不必客气，这玉佩如此贵重，我不能收。”
秦子规率先取过她右手的杯子，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饮完后，拇指静静在杯口摩挲，他记得这个杯子，杯口处细看还能看到一点沾染上的口脂，这是方才清浅用过的那个杯子，她饮水时脸上满足的表情，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会儿，他还疑惑，不过是一杯水，她享受的表情却仿佛在喝一杯玉液琼浆。
现下，他印着她的唇形，感受着泛着甜香的口脂味道，喝下这冰水时，的的确确觉得，这或许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来，喝过的最好喝的水。
“玉佩还请小姐收下，这水如此好喝，用这枚玉佩换......”他望着她笑得和煦，“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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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般嫣红的朵朵梅花，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亮色。
漫山的红梅伴着清香，引了京都里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聚于此地，三五成群衣着光鲜的人们穿梭在层层红花里，嬉笑玩闹声为悠然仙境平添几分奢靡。
一辆朴素的马车平稳的停在山脚，清浅头戴帷帽，掀开绣着瑶台玉凤的车帘，扶着阿洛的手翩然下了车。
寒风凛冽，吹动她大红的裙摆与垂至脚踝的乌发，扑面而来的暗香盈了满袖，帷帽下秀丽的容颜露出欢喜无忧的笑意。
“此处这般热闹，倒是应了我的性子。”她拎起裙摆，微微侧身躲开阿洛向她披来的白色狐狸毛披风，“这劳什子披风碍了我出行，我向来最不喜披它。”
仍是那温柔如水的嗓音，动作却多了俏皮天真，与刚刚在轿中优雅端庄的让阿洛放了那群小孩儿的大家闺秀判若两人。
她提着裙摆，也不顾脚下厚厚的积雪，兴致冲冲的走向山间小道，系在脚踝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小姐，您等等阿洛，这儿人多，您可不能走丢了。”
雪路本就难行，何况这山路更是崎岖不平，不多时，原本还兴高采烈地清浅，已经扶着一棵长势喜人的腊梅树，气喘吁吁的擦着额间的汗珠。
“阿洛，还有多久能到山顶的亭子里？”
“小姐，咱们这才行了一半儿的路，离山顶还远着呢。”
“走了这么久，才到半山腰？”清浅懊恼的拽下一朵红梅别到阿洛的耳边，赌气道：“不走了不走了，再走你家小姐的腿都要折了，我看着周围的梅花长得喜人，不如就在这一带逛逛罢。”
虽是只到了半山腰，可山下的景色确是能看的清楚，在漫山纯粹的红与白中，她们左下方偏僻处一抹鹅黄格外的惹眼。
清浅指着那处开的明媚的素心梅道：“这遍地的红梅反倒把淡黄的素心梅衬得更加娇俏素雅。”
她拉住阿洛，提步向那棵素心梅走去。
约莫是赏景的众人都只顾奔向那高高在上视野开阔的山顶，反倒忽略了路途中虽偏僻却更美好的风景，这株梅花开的甚好，可惜除了清浅与阿洛，竟再无别人欣赏。
走了这么久的路，清浅略微口渴，见周围并无他人，便取下帷帽，从阿洛手中提着的食盒里拿了茶水。
天寒地冻，原本热腾腾的茶水已经变的冰凉，清浅却饮的爽快，鹅蛋脸上是惬意的笑。
她伸手拽了把低垂的梅枝，树上的积雪呼啦啦毫无防备的砸了下来，落了两人满身。
冰冷的雪进了清浅的脖颈，凉得她打了个寒颤，她缩了缩脖子，指着浑身沾着雪狼狈不堪的阿洛，咯咯的笑出声，整齐的皓齿比她发间落得积雪还要白。
小姑娘被她笑得羞恼起来，趁她捂着肚子乐得开怀，猛地放下食盒，跳起来去拽梅枝，只是积雪方才已经落得差不多，加之她力气又小，白雪没落下来，反倒是几朵盛极欲衰的素心梅飘了下来。
清浅被阿洛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抬头去望梅枝，一片鹅黄的花瓣，不偏不倚正坠在她的眉间。
意料之中的雪没有落下，清浅有些怔忪，愣着眉眼看向早已躲在一旁捂着嘴笑的阿洛，清澈的瞳孔里是毫无杂质的纯真，如同山涧里泉边专注饮水的幼鹿，被路人的脚步声惊住，黑溜溜的眼仁里是好奇、惊疑、还有没反应过来的呆呆的无措。
秦子规闲步踱到这里时，刚巧就撞见这般美景。
他微微一哂，忍不住驻足欣赏。
脑海里闪过今晨他记在心里的那抹洁白无瑕。
绣着瑶台玉凤的窗帘被莹亮的手指卷起，弧度优美的下巴如一方温润白玉，裸/露在寒气里，那么小巧的下巴，那样柔美的嗓音，让人忍不住想要对帘子后的那张脸充满好奇，如果帘子再往上掀一点点，或许就能看到她的唇......
而此刻，他不仅见了她的唇，更瞧清了她的眼。
意料之中的美，却美的超乎意料。
“子规兄，你怎么跑到这儿了”长白手里勾了红绳转着玉佩，边笑边往这边走，他穿过棵棵红梅来寻友人，银色的长袍上不免沾染了几朵落梅，白底红花，倒是应了这里的景。
阿洛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慌里慌张的把帷帽重新戴到清浅头上。
大夏习俗，已有婚配的及笄女子，出行在外必须遮住自己的容貌。
“哟，这不是在街上乱抓小孩儿的丫头吗？”长白被她的动作引去，修长的食指点着下巴，出口的话虽是说着阿洛，视线却穿过阿洛直勾勾的望向已经被遮住面容的清浅。
今早他在茶馆二楼等秦子规时，因着太无聊，便趴在窗口瞧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街上的孩童向轿内扔那团雪球时，他颇有兴致想，总算出现有趣的事了。
含着笑意的眸子，随着雪球划过的弧度，望向车内。
因为那轿帘半开，他所处的角度刚巧能看见轿内坐着的是位小姐，还未仔细看清那位小姐的容貌，雪团已经砸到她的面前。
想象之中大家闺秀被砸后的慌张失措、恼羞成怒、狼狈不堪，都没有出现。
对方的反应很迅速，红色的袖子就势遮住了脸，网住那团雪球，雪花四散，落了满怀。
掩面的袖子渐渐放下，一张芙蓉面不恼反笑，笑的比他刚刚吃的桂花糕还要香甜。
他暗想，那些诗人所谓的‘一笑胜星华’大抵就是如此吧。
轿帘放下的瞬间，他看到她的手轻轻捧起裙裾上的雪。
……
“公子莫要冤枉人，阿洛并没有乱抓他们，明明是他们伤我家小姐在先。”
“可你家小姐并没有怪罪他们，反倒是你咄咄逼人，一点不像女儿家的温柔贤惠。”长白瞧着小姑娘的腮帮子被气的一鼓一鼓的，忍不住的逗弄她。
“你！你你......你胡说！”
阿洛年岁尚小，平日里不曾见过多少男子，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却又这般说她，一时间眼角变得通红。
眼见自家小侍女被别人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惹哭，清浅忍着笑上前拉住阿洛的手。
“我家阿洛最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莫听不相干的人胡说。”
“小娘子此言差矣，我虽现在是不相干的人，可我们相处一会儿，不就熟悉了。”
“泼皮无赖，谁要跟你相处。”清浅轻哼一声，提起裙摆，携着阿洛从二人身边走过，与长白擦肩而过时，狠狠的踩了对方一脚。
“我家阿洛被你惹哭了，这是你欠她的。”
她无视长白炙热的眼神，迅速的提步离开，前脚刚迈出，衣袖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拽住。
疑惑地回头。
入目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可那双眼睛却锐利如箭，仿佛洞察着世间百态。
“公子有事？”
秦子规含笑点了点头，一把拽过长白手中的玉佩递到清浅眼前。
“在下与长白兄出来的急，也没带水，这会儿甚是口渴，小姐的水可否卖给在下？”
清透的玉质呈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清浅的眼睛闪了闪，她并未接过玉佩，转身从食盒里取出两个水杯，倒满了水，分别递给两人。
“两杯水而已，公子不必客气，这玉佩如此贵重，我不能收。”
秦子规率先取过她右手的杯子，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饮完后，拇指静静在杯口摩挲，他记得这个杯子，杯口处细看还能看到一点沾染上的口脂，这是方才清浅用过的那个杯子，她饮水时脸上满足的表情，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会儿，他还疑惑，不过是一杯水，她享受的表情却仿佛在喝一杯玉液琼浆。
现下，他印着她的唇形，感受着泛着甜香的口脂味道，喝下这冰水时，的的确确觉得，这或许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来，喝过的最好喝的水。
“玉佩还请小姐收下，这水如此好喝，用这枚玉佩换......”他望着她笑得和煦，“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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